杨凯妈妈不安地搓着手。好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恩……阿凯，多带小米回来呀！”本该是正正当当理直气壮提出来的东西，现在居然变成了一种乞求。
米霖很无措。他不知道那个“沈”是一个何等的禁忌，竟让杨凯妈妈说漏嘴后自责成这样，又害怕成这样。米霖偷偷地瞥向杨凯。
杨凯依旧一张石头脸。只不过，他好似不经意地朝着米霖动了动眼皮。
“……”好简单的肢体语言。米霖领命，如释重负般地对杨凯妈妈说道：“我会的，妈。”
杨凯妈妈竟是大喜，一副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
夏小雪站在边上，嘴角撇了撇，然后颇为不忿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李立森安慰般地环住她的肩，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米霖和杨凯率先离去。夏小雪和李立森说是约了同学下午三点打网球，而现在才不到一点，他们便选择在杨凯家里多坐一会儿。
没有夏小雪和李立森跟着一起走去车库，真是阳光明媚空气也无比清新。
到了车库，杨凯解开车锁。
米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却是屁股才粘到椅垫，米霖就顿感这世界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这才是人类该呆的地方啊！
坐在驾驶座上的杨凯眯眼看着米霖：“你那便秘几百年现在终于拉出来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咳咳咳咳咳！”米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是什么比喻！
杨凯不再说话，开车点火。
米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恩……你生气了？”米霖问道。
“没有。”
“肯定生气了。”米霖低头，右手捏着左手的食指，“你脾气这么坏……”
杨凯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我知道从我们一进你家的门开始，你就生气了。因为我表现太差。我知道要装，也知道要怎么装，毕竟这些天都演练过的，但是，但是真碰上了，我就装不出来了，就好像，就好像脑袋被放空一样。”米霖语无伦次，“你懂的。”
杨凯的嘴角真的抽了一下。
若米霖可以听人心声，必定知道杨凯在心里吐了一句：“我懂个屁！”
“偏偏又碰上了他们两个……”米霖的声音越说越低。“我知道你刚才在你家里都想杀人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米霖斜眼偷偷瞄了杨凯一下。话说，他原以为杨凯进到车里后，就会对他进行一番深恶痛绝的教训，就像那天，和夏小雪李立森吃完饭后，回到家中，杨凯忍不住满腔怒气对他一通发泄一样。
却是现在的杨凯很冷静，冷静得叫米霖有点不安了。
“你希望我骂你？”仿佛知道米霖的心思，杨凯一边把车开了出去，一边说道。
“额……”
车子缓缓开出了大门，离那漂亮的小洋楼越来越远。
山间道路树荫斑驳，最后的秋蝉在道路两侧一阵又一阵临死狂欢般地长鸣。米霖没有再说话。很安静。
山道盘旋弯曲，杨凯开得四平八稳。好像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车子就已经到了山下的国道上了。
“没什么好生气的。”杨凯突然开口。
米霖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直到回到家里。却想不到下了山后，杨凯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反正你就是这么笨！我今天算是彻底看开了。”嘴巴好毒。
米霖苦笑。
“算了，”杨凯深吸口气，竟然无所谓地说道，“以后你也不用装了，越装越假！反正我四年不在国内，若有人质疑，你就说，四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你凭什么不能变成另外一种性格。”
说得好有道理……
但怎么听起来，杨凯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米霖一眨不眨地看着杨凯好一会儿。
杨凯专心致志地开车，就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样。
终于，米霖开口了，说出那个叫他心里拔凉拔凉的猜测。“我觉得……李立森应该是猜到我们互换身子了。”
车子拐弯，杨凯手中方向盘打转。他瞥了米霖一眼，便继续看着前方的路况了。杨凯似乎对米霖所说的不以为意。
“真的！”米霖相信自己，他举例，“要不然李立森为什么三番五次出问题考我？”
却是车子又开了好一会儿，杨凯才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只听他说道：“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方面去，一般来讲，一个人记不得过去的事情，别人也只会认为他失忆了吧！当然……”杨凯突然皱了皱眉，“李立森那家伙算不得正常人！”
李立森那家伙算不得正常人！
米霖的双唇抖了抖。既然如此，那么你那一天为何要叫他过来接夏小雪？米霖差点就质问出声。还好他没问。不然杨凯搞不好会以头撞方向盘。估计这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蠢的事之一了。
看来杨凯是认可了米霖的话。或者说，他自己也从李立森今天的表现中觉察到他可能已经看出他们两人换身了。
“怎么办？”米霖问道。不知为何，先前在杨凯家里，自己一人猜测到李立森已经看穿一切的恐慌此时却丁点全无，似乎杨凯很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杨凯嗤笑：“没证据的事他会到处乱讲？估计他猜到这方面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米霖瞬间无语，但片刻后他就问道，“那如果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找出证据怎么办？”
“有证据吗？”杨凯上下扫了米霖几眼。
“诶？”
“有谁能用物理手段检测出你我的身子里灵魂不是原装的？”杨凯道，“若有人硬说我们换身了，我们打死不承认不就得了。”
米霖睁大眼睛。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恰如风吹云散，明月乍现，混蒙的世界顿时清明！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想到呢！
性情大变，不记得过往之事又如何？失忆的桥段自古有之。就算不说失忆，一句“我为情所困，想要忘却过去”就足以抵挡众人之口，之前在大排档的时候，杨凯不就是用这个来回答夏小雪和李立森的质问吗？
他们之前到底在害怕纠结些什么呀！
米霖快吐血地般十指插\\\\入了头发。
杨凯应当是刚才在他家的时候，被李立森和他老妈刺激了，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假如我们换身一事被人给看穿了，”正是米霖觉得世界一片美好的时候，杨凯冷冰冰地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我们可以打死抵赖绝不承认。那可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我的熟人面前大大咧咧在脸上刻上‘米霖’两个字。”
“你不是说……”不用装了？
“叫你不用装不等于叫你故意暴露。”杨凯说道。
“……”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笨蛋！听了杨凯的这句话，米霖不爽地腹诽。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故意暴露吧！
车子开入市区，此时并非高峰期，一路通畅。
米霖坐在副驾驶位上扭头看着杨凯，等着他继续发话。
杨凯娴熟地开着车，一边说着：“反正一年统共也见不了我家人几次，今后你就以平常心对待吧。我答应我妈两周回家一趟，但我可以找借口推掉，比如说幼儿园临时补课什么的。潜移默化改成一个月回家一趟应该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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