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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俗电影_三月春鱼【完结】(178)

  但美芳崩坏、极端的状态,把陶树也带向了尖锐直接的角度,他干脆放任美芳讲些她想讲的内容。

  “冰?冰是这两年开始的,”美芳说起这些,干瘦得几乎看得见骷髅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兴奋,“一开始玩气球、邮票,叶子,后来不够劲儿了啊,没意思,还是冰好玩儿,舒服。”

  “是因为买这些东西,没钱了才进灯红的?”陶树问。

  “也不全是吧,”美芳又抽了一口烟,“沾了药,没人要我啊,爸妈不想要我,男人小孩儿也不想要我了,所以我自己也不想要自己了。”

  美芳又咳嗽几声,胡乱地用手抹了抹嘴。

  “灯红多好啊,来钱快,买药的渠道也多,就适合我这种人,”美芳啧一声,“倒了还挺可惜的。”

  “能跟我说说,你在灯红的这几年吗?”陶树合上了笔记本,自己预先想好的这些问题,和美芳的现状相比,简直苍白得幼稚。

  “灯红……灯红啊。”

  美芳已经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人人见她的样子都退避三舍,连她周围的空气好像都是有毒的,但凡离她近一点,就会粘上病。

  穷病,脏病,毒病,性病……

  但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曾拥有过一份看起来很体面的工作,一个看起来很健全的家庭。

  一切的奔溃都是从一场应酬开始,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理由开始。

  “试试吧,这个一口不会上瘾的。”

  就好像在堤坝上蛀开了一个小口,一开始只是涓涓细流,但随着水的锈蚀,小口逐渐变大,决堤迟早会来,冲垮一切自以为是的伪装和表象。

  美芳也想过戒毒,事实上,她每次从化合物带来的极乐中清醒过来,空虚占据整个躯壳时,她都曾真心实意地想回归平淡的日常。

  但也和所有瘾君子一样,毒瘾上来的时候,她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

  她对着一个又一个男人敞开怀抱,想尽办法去借,去偷,被殴打之后,又用毒品去麻醉自己肉体上的痛苦。

  恶性循环没有尽头,直到灯红也不再容纳她,她便彻底放弃了生命,这间单间,是美芳为自己寻找的棺材。

  “我可能快死了吧,”美芳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上从未愈合的毒疮,“你给我这五百块钱,能让我最后死得快活些。”

  “你可做了好事儿了。”美芳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仅剩了几颗牙的秃牙床,末了用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

  “最后一个问题,”陶树等她的笑声停止,才继续发问,“你要是没沾毒品的话,你想象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

  “狗屁的如果,”美芳嘲笑一声,又经不住去想。

  她仰面望着天花板,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出来,没进了干枯的鬓发里,不见了。

  “没吸毒的话,我现在应该就跟外面那些上班的婆娘们一样吧……”

  美芳手里的烟烧尽了,陶树伸手把烟头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儿子今年十二岁了,农历八月二十五生的,中秋节那天,你说巧不巧?如果我没吸毒的话,应该在忙着他小升初的考试吧,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妈。”

  “你走的时候,他几岁了?”陶树问。

  “不是我走,是他走,”美芳瞪着天花板上的一块蜘蛛网,眼神失焦,“他跟着他爸爸走的时候,六岁了,走的时候跟我说,还会回来看我,我这样的妈,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惦念的。”

  “六岁小孩儿,能记事了。”陶树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别记了吧……”美芳声音低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陶树站起身来,提起被子,替美芳盖严实。

  “走吧。”陶树转身对田鹏说。

  “难受了?”田鹏紧跟在陶树身后,看着他的侧脸。

  “你不难受吗?”陶树扯出个笑来。

  “你……你不是遇到这种跟家庭问题有关的,特别是有小孩的,都不太好受吗?”田鹏把机器收进了包里。

  “你读书的时候,看过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吗?”陶树问田鹏。

  “世界经典名著啊?”田鹏被问懵了,“没看过,我小时候看见外国人名儿就晕,老长一串儿,再说就算是看过了,那谁能记住啊?”

  “其实我也没看完,”陶树笑了笑,“但是里面有句话,我记了很久。”

  “啥话啊?”

  “他说,”陶树顺着楼梯快步向下走,声音一颠一颠的。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陶树走到了一楼,老板娘好奇地问他见面怎么样。

  “我报警了,”陶树直视着老板娘,眼睛清澈,笑容单纯,在压抑灰暗的小旅店里显得格外刺眼,“她吸毒了,警察会带她去医院。”

  “什么?”老板娘慌了起来,跳着脚要冲上去撕扯陶树,“你这不是害我吗!容留吸毒人员你知不知道什么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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