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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_墨宝非宝【完结】(50)

  一唱一和才有趣,只她唱,无他应,辜幼薇也觉无趣,静默下来。

  六小姐见辜幼薇落了下风,笑着,在辜幼薇耳边劝:“幼薇姐,你还不晓得吗?没人能说过我三哥的。左右有人给你撑腰,不理他就好了。”

  辜幼薇用手捋了捋短发,低声自嘲说:“我从没想要辨过他。”

  话中失落满满。

  刚刚他们的对话,是中英文交杂,辜幼薇有避讳长辈的意思。

  可对沈奚来说,英文不是障碍。在座的也仅有她都听全了。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在漫长光阴中,在傅侗文的前半生里有过分量的未婚妻。

  过往从顾义仁、谭庆项口中听到的片段都融在一处,尽是情意绵绵,还有在上海小楼里藏着的一捆书信,也是悱恻缠绵。

  她虽没拆开那些信,但摸着厚度,能猜到每封里都有至少十张信纸。

  她在纽约也给傅侗文寄过信,那时,视他为恩人,措辞板正,也没多的心思。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相伴长大的,曾郎情妾意,也曾有婚约,信中自然是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

  丫鬟给在座的人添水,傅侗文、沈奚和辜幼薇的茶杯都摆在同一个茶几上。

  几缕茶烟里,沈奚和傅侗文几乎同时要拿茶杯。

  这样巧。

  两人四目相对,傅侗文不露声色地拨开她的手,将茶盏互换了。他喝她的茶,偏还调转杯口的方向,专喝到她嘴唇含过的那一块地方……

  锵锵锵的鼓锣声里——

  傅侗文眼风掠过她,淡淡一笑。

  沈奚心口一牵一牵地跳着,别过头去。傅侗文本是想逗她高兴,见这状况,只好自嘲地笑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热茶。

  从辜幼薇出现,他早将前因后果琢磨清楚。

  父子关系的缓和,和她脱不了关系,当年和辜幼薇订婚就是两家长辈竭力撮合。他没反对,是想利用辜家在政府里的关系,打宽自己救国的路。

  寻常女子对他真情假意有几分,他都能摸得透,更何况是这个昔日未婚妻。

  因为订婚目的不纯,傅侗文对这个自幼相识的未婚妻始终心怀愧疚。辜幼薇的情,他无以为报,可她若不是逼着他抛家弃国,傅侗文至少能给她一个干净的婚姻。

  她去法兰西的前夜,他在莳花馆里听曲,晚了让人收拾西厢房出来。

  人还没睡下,辜幼薇就闯了进去。她哭着抱上他,也顾不上自家名声,恨不得在那夜、那样的地方就都将自己交给他。傅侗文费尽力气将她安抚了,唤谭庆项,想把她送走。

  她也渐冷静了,红肿着双眼,问谭庆项要了根烟。

  在厢房的大床上,女孩子两指夹了纸烟,当着谭庆项的面,对傅侗文说了几句话:

  她说傅侗文在风月场上胡闹也就算了,反正京城里上下,从文豪到公子,就连辜家和傅家的少爷们,全都在妓院里有相好的女人。她爱得比傅侗文多,何谈管制和要求?可没想到傅侗文竟还私下养了个小女孩。何等龌龊,何等无齿。

  傅侗文没想到,这事会让她知道,事后才了解到大哥想毁了这桩婚事,让傅侗文没有辜家做靠山,佯装失言,将花烟馆里的事告诉了她。

  辜幼薇也没想到,自己用未婚妻的身份找到莳花馆,自荐枕席,都换不得傅侗文放下国内的一切,包括那个养在花烟馆的小女孩。

  那夜的傅侗文,彻底将她的自尊碾个粉碎。

  两人不欢而散,再没见过。

  直到今夜。

  那年是光绪三十一年,沈奚到京城的第二年。

  沈奚被傅侗文救下的这桩事,是烧毁婚约的最后一把火。

  为何辜幼薇又要回来?

  傅侗文明白是为了自己,可又怕真是为了自己。

  台下爆出喝彩。

  傅侗文搁下了茶盏。

  “你爱看这些吗?我从小就不喜欢。”辜幼薇手肘撑着椅背,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挨着傅侗文的肩,和沈奚聊了起来。

  台上是男人害了相思病,久病难起,女人泪湿了面上胭脂,嫁作他人妇。

  台下这里,倒是另一番天地。

  沈奚和辜幼薇从纽约地铁聊到了欧洲和美国的建筑,再到黑人和白人在哪几个州不能通婚的法律,起先是两人在说,后来二楼的小辈们都被吸引了。活络一点的小辈直接过来听,长辈也是无心听戏,把注意力都投在了她们身上。

  起先,是正常讨论。

  后来越发不对劲,沈奚说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她便要说卢浮宫,沈奚说她学医,她非要说欧洲才是心脏学的发源地,像是非要和沈奚比出一个上下高低来。沈奚本就不是一个喜好争辩的人,每每都偃旗息鼓,任由她赢。

  今日是傅侗文是得了特赦,才能离开院子。

  与世隔绝一百多天,傅家的形势、外头的时局都还没摸清楚,最好的做法是收声,不和这个“贵客”争论。这点道理,沈奚还是明白的。

  一时输赢无用,嘴上赢了也无用,能让傅侗文摆脱禁锢,才好展开拳脚做事。

  她低眉顺眼地喝茶,如此宽慰自己。

  余光里,她看到傅侗文在瞥自己。

  戏收了场,高楼下的人欢闹着,起哄让二楼的人扔钱下去。

  镍币和铜币丢完了,六小姐缠着傅侗文,央求他给钱。傅侗文笑而不应,对候在一旁的万安打了个眼色。万安跑下去,很快,端了一个红木托盘上来,揭开红布,上头的袁大头堆成了小山头。几个小姐惊得轻轻吸气。

  “真是胡闹,”老夫人笑着埋怨,“这样的赏银扔下去,砸到人可了不得。”

  “父亲过寿,总要讨个彩头。万安,去喊人避开。”

  “是。”

  万安探身去,大喊着,要丢袁大头了,莫要砸伤了谁。

  台下亲眷和戏子们都惊喜着,互相推搡着,将场子让出来,纷纷仰头看向二楼。

  傅侗文抓了一把袁大头,尽数洒到楼下,大把的银币,在月光和灯光里,闪着炫目的光,冰雹似地砸到了戏台上。

  一时噼啪作响,像有人点了一串炮仗,过年般的热闹。

  底下的人大笑着,又喊着讨赏。

  这回六小姐也放开了,带领一帮姐妹,学着傅侗文,一把把抓了银元撒下去。一楼喝彩不断,二楼的小姐和小少爷们也笑声不停。

  几个姨娘和夫人见孩子玩得尽兴了,自然高兴。

  “还是三弟会耍派头,明日传出去,父亲面上又要添光了。”傅二爷笑着对老夫人说。

  “是啊,”二少奶奶也帮着说,“眼看要年关了,戏班子要去各个府上的,传起话来快得很。”

  “侗文啊,从未给你丢过人。”老夫人也在一旁说。

  几个姨娘喜好这个三少爷,全在附和着。

  灯火齐明,喜乐喧天,一家合欢。

  到这氛围上,连傅大爷也不得不跟着家里人,为傅侗文说了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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