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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_花匠先生【完结】(24)

  大楼外冷风裹挟着暖阳,忽然从杜若予周身毛孔里穿扬进去,叫她打了个了激灵,同时,心头狂跳。

  这种感觉像极新年夜他们并肩站在绚烂焰火下,美色惑人,春心悸动。

  她暗叫,不好,不好。

  此事不妙。

  他们一起走在校道上,开车来的卫怀信想直接送杜若予回家,杜若予忙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让他先走。

  “我可以开车送你去。”卫怀信问:“你要去哪儿?”

  “不必了。”杜若予僵笑着拒绝,“我需要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慢慢走着还好,就不耽误卫先生的时间了。”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卫怀信忽的凑近杜若予的脸,手指在她眼镜上压了压,强行露出她黑白分明的上半视线。

  两两相对,卫怀信笑得几分促狭,“是不是因为我刚刚夸了你,你现在对我心有愧疚,觉得过去不该那么吓唬我?”

  杜若予眨了下眼,不假思索反驳,“你想得挺美。”

  卫怀信勾唇一笑,双手替她扶正眼镜,又去牵她的手腕,“我不问那人是谁,但你总有个目的地吧?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送你过去。你这样子,很不方便。”

  杜若予压压受惊乱跳的小胸口,心里念经似的来回念叨十来遍不至于,才百般不情愿道:“那……沿着学府大道往南,路过新住宅区后,有一片工地。”

  她垂下头,撇撇嘴,“麻烦卫先生了。”

  卫怀信看她吃瘪,倒是身心舒畅,“杜小姐真客气。”

  ===

  按照杜若予的指示,卫怀信很快将她送到目的地——一片正在施工的高铁桥梁基地。

  工地建在荒野上,外围有几栋蓝白相间的板房,是工人们生活起居的地方。这地开阔向阳,正午太阳暖融融晒上许久,倒不觉得冷。

  野地外荒草丛生,还有不少积水的浅洼,这样的地盘,杜若予根本不敢摘眼镜,路又难走,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板房挪。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块石头绊到,慌乱往前摔。

  好在卫怀信不放心她,虽说不过问私事,仍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要摔,忙一手抓住她胳膊,一手去搂她侧腰。

  杜若予毫无征兆被揽进卫怀信怀里,后背抵着他的前胸,胸腔里那颗心又撒丫子砰砰砰跳得欢。

  “……”杜若予故作平静地自己站直了,好在天高地阔,就算他耳力再好,自己那点不淡定也不至于被听见。

  不至于,不至于。

  杜若予悄悄双掌合十,求了声如来观音耶稣玛利亚。

  白日过午,板房附近都是吃过午饭正在休憩的建筑工人,见到杜若予,他们大部分无动于衷,只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半撩眼皮,却也只是无声观望。

  工人们全是灰头土脸的壮年男人,杜若予受到这特定视线的凝聚,本来就混乱的脑子顿时紧张,她清了好几次喉咙,才艰涩地问出半句,“请问……”

  一楼板房咚地被撞开,一个魁梧男人左手拎着个安全头盔,右手拖拽着把巨大的工地石锤,哐哐当当走出来。他喉咙咕哝两声,往脚下地里吐了口浓痰,抬头见到杜若予,又拖着锤子摇摇摆摆走过来,“谁啊?”

  那石锤拖在碎石子路上,声音没一秒停歇,杜若予看不清来人,只觉得黑乎乎一团大影子朝自己逼近。

  她猛地屏住呼吸,后脖一顿凉潮。

  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巨大的轮廓,拎着个长柄斧头,在她的记忆里嚣张地走来走去。

  石锤硌到一块石头,发出咔哒一声响,杜若予脑子里有根神经被拽断,牵连到心脏也蓦地缩拧。

  她下意识后退,再次靠进身后卫怀信怀里。

  卫怀信扶住她胳膊,低头见她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关心道:“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杜若予摇摇头,大口喘了声气,揉着太阳穴转身就走,可她神思恍惚,踉踉跄跄脚步虚浮。

  魁梧的男人跨出一大步,普通话里夹杂外地浓重口音,有些凶恶,“我靠,搞什么飞机?我又没怎么着你。”

  周围人一顿笑。

  杜若予一把握紧卫怀信的手。

  她的手很凉。

  卫怀信回头看一眼那男人,他这人心平气和时,对谁都彬彬有礼温和从容,可若对某个人起疑或生气,眼神之凌厉就连杜若予都领教过。那气势,丝毫不像个公子少爷,倒更符合华尔街顶级投行里杀人不见血的怪物,什么豺狼虎豹,什么流氓混癞,都不过是口中肉,齿间沫,一并吞了就行。

  男人尽管莫名其妙,但慑于卫怀信的威迫,两只脚立即老老实实定在原处,半寸也不敢靠近。

  卫怀信反握住杜若予的手,小心翼翼带她离开。

  他的手与她不同,温暖干燥,厚实有力。

  给足她此刻需要的安全感。

  回到车上,在卫怀信帮她关车门前,赫奇帕奇竟然从车底蹿出来,一溜烟挤上车,挤在杜若予两条腿间,仰头大睁着眼,静静瞧着杜若予。

  杜若予刚刚一瞬间冒出的冷汗已经退了,如今只是丝丝发凉,她摸摸赫奇帕奇的头,疲惫道:“你还想找你的主人吗?”

  “汪!”赫奇帕奇想要摇晃尾巴,但空间狭窄,让它使不出撒娇手段。

  杜若予苦笑,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只有手还温柔抚摸着它的脑袋。

  卫怀信上车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立即想起杜若予公寓里崭新的狗窝和吃剩的狗粮,也知道杜若予除卫怀瑾外,确实也养着一条“狗”。

  杜若予抚摸的动作很顺畅,看不出是自然流露,还是故意吓唬卫怀信。

  卫怀信想她刚刚的状态,这会儿应该没心情和自己闹着玩。

  尽管心里有些发憷,卫怀信尽量不露声色,眼睛直勾勾盯着杜若予的脸,一点也不想往下移,去看那只虚空拂动的手,“杜小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杜若予重新睁开眼,手里动作也停下,“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我送你回家吗?”

  脑袋被停止抚摸的赫奇帕奇又扬起头,把下巴搁在杜若予腿上,亲昵地蹭蹭,还发出可怜兮兮的一声呜咽。

  杜若予低头,迟疑片刻,“从这块工地绕过去,附近应该有处流浪汉聚集的窝棚,麻烦你带我过去。”

  “流浪汉?”卫怀信问,“你要找的人是流浪汉?”

  杜若予嘴唇紧抿,又倏地放松,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你在我家见到的那只狗,是只流浪狗,我答应帮它找到自己的主人。我猜它主人也是个流浪汉,流浪汉偶尔会来工地这儿偷建材去卖,所以我本来打算过来问问。”

  “……哦。”卫怀信仍然不能适应杜若予这样坦荡地和他聊怪力乱神的事,“……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了为什么还要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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