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桓叫林开愚骂得两眼通红，低了头一声不出，林开愚气得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又停下来，摆了摆手：“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吧。你这样子本来和嫮生也不合适，出去。”
陆凌桓终于抬起头：“老师说我是懦夫，我并不敢反驳，可是还请老师听我几句心里话，说完我就走。”
“老师说我是懦夫是正确的。我懦弱地以为，只要我哄着嫮生顺着嫮生，她就会慢慢地喜欢我。我懦弱地不敢承认嫮生从来没有把我当个男人看。老师，在嫮生心里，我只是阿哥，而不是她可以依赖信赖的男友未婚夫。如果没有顾墨笙的出现，也许我和嫮生都不会意识到这点，可现在，经过石野村这件事，我和嫮生谁也不能回避这一点。”
“老师，嫮生心地善良，她对我再多不满，也没有说过要和我解除婚约。可维持这个婚约，嫮生不会开心的，她现在已经不开心了，所以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林开愚一腔的怒火叫陆凌桓这几句话说得降了下去：“你真的决定了？”
陆凌桓笑了笑：“老师，您教了我这么些年，应该知道我是个决定了就不回头的人。”讲完对林开愚鞠了一躬，撤步退了出去。
书房门外，章丽娟扶在吴妈肩膀上，两只眼睛都像要喷出火一样地盯着他看。陆凌桓咬着牙对章丽娟也弯下了腰，不等章丽娟再开口，头也不回地出了林宅。
章丽娟看着陆凌桓出去，眼泪象开了水龙头一样地落下来，埋怨林开愚当时做主同意陆凌桓的求婚，又关照底下人下次陆凌桓再来不许叫他进门。
林开愚叹了口气，又不好把陆凌桓的话和章丽娟实说，如果实说了，大概章丽娟会闹得更厉害一点，连着林嫮生也要叫她骂进去，只好拿别的话来哄她，又说陆凌桓要解除婚约是陆凌桓的损失，凭林嫮生的条件，等现在的风头过去，自然有更好的选择。
章丽娟晓得林开愚是宽慰她，可也是实在累了，也闹不动，就叫林开愚扶进了房，哪里晓得林开愚的话应验得实在快，顾云飞和田慧珠在隔天晚上就上了门。
顾云飞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摆着警备区司令的架子，只有一辆汽车两个警卫。
到了林宅前，先由警卫去敲门，因为顾墨笙救了林嫮生，所以林开愚和章丽娟夫妇两个亲自走到门前迎接。
顾云飞大步走到林开愚面前伸出手：“林先生，某顾云飞，久仰先生大名。”林开愚伸手和顾云飞一握：“久闻顾司令威名，幸会。”
两只手握在一起之后，顾云飞反客为主地讲：“听说林先生藏书颇丰，我有幸参观吗？”不等林开愚答应，已就顾云飞拉着往书房走。林开愚也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是在顾云飞的手底下居然连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好跟着进了书房。
田慧珠来前也是叫顾云飞敲打过的，看到顾云飞拉走了林开愚，只好客客气气地来和章丽娟搭讪：“林太太。”章丽娟也不大喜欢田慧珠，可是看在顾墨笙的面子上也不好对他妈妈太冷淡，也一笑：“顾夫人。”
田慧珠夸章丽娟身上旗袍漂亮做工好，章丽娟也夸田慧珠身上的金刚石首饰造型别致，一样手挽手地进了门，等在客厅坐下，阿珍送了茶上来之后，两个人又是相对无言。
倒是书房里的顾云飞和林开愚已经短兵相接。顾云飞是军人，讲话从来不喜欢弯弯绕绕，一进书房就同林开愚把他们现在面临的困境交代了。
☆、第123章
顾云飞讲完困境之后又说：“林先生不要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挟恩图报。一方面，我这边的确是面临一些困难，贵府上如果能伸个手，我这里容易很多。如果贵府不肯伸手，我也不是不能解决，把儿子送出去几年就好。”
“另一方面，不是我为墨笙说话，我儿子对令嫒是真正上了心的。有件事林先生可能还不是最清楚。我老家在山西大同。大同产煤，我家也有几个煤矿，前段时间矿上出了事，墨笙赶回去处理，在事情并没有完结的时候听到令嫒有麻烦，那孩子千里驱车，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林先生，这番用心，你是也是做人父亲的，应该感受得到。”
林开愚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面孔上多少有些松动。顾云飞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上海警备区司令，能力心机是一样不少的，一眼就看出林开愚有些心软。继续又说：“这次也是，一听到令嫒有危险，带了人就过去。虽然鲁莽了点，也吓着了令嫒，但是心是诚的。林先生说是吧。”
“林先生，我也是做人父亲的，自家儿子既然动了心，总是想满足他愿望的。”
林开愚就问顾云飞：“顾司令难道不知道我女儿身上是有婚约的？”
顾云飞哈哈一笑，抬手摸了摸头：“林先生，我虽然是粗人可也明白件事，现在是乱世，只凭人稳重可靠是没用的。陆凌桓对令嫒也算得上一片忠心。可是他没用！既然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保护还拉着婚约不放，这就是害人。你说是不是？”
林开愚叫顾云飞这几句话说得震惊，顾云飞的话也正是在点子上。如果年景太平，陆凌桓这样的女婿是每个有女儿的父母都想要的。如果国泰民安，女孩子嫁了陆凌桓这样的丈夫绝对不会有烦恼。可现在什么社会？上海都有中国法律管辖不到的英租界法租界日租界公共租界。
可是，他的话正好和陆凌桓提请解除婚约的理由对上，难道陆凌桓事先就被顾云飞派人警告过了，所以才逼不得已来解除婚约？“顾司令这番见解倒是和我个学生相同。”
顾云飞心思灵敏，一听也反应过来，倒是十分坦白：“林先生说的是学生是陆凌桓？倒是我小看他了。我还预备着只要林先生这里肯答应，解约婚约的事，由我出面和陆先生谈，没想到他心胸宽广，不是一般人。”
虽然林开愚这顾云飞是头一次碰面，可也知道，以顾云飞的社会地位，完全不需要在这样的事上做戏，也隐瞒不过来，他和陆凌桓意见一致应该是凑巧了。
但是要林开愚就点头答应顾云飞的提议，这个头他也点不下来。
顾云飞自然知道这是不能强求的，退而求其次地讲：“既然令嫒和陆先生的婚约已经没有了，那么林先生不妨慎重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或者，林先生可以询问下令嫒的意见，一切以令嫒的意见为重。如果令嫒看的中我们墨笙，那么请林先生给墨笙一个机会。如果令嫒看不中我们墨笙，从前的话只当我没提过，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顾云飞这番姿态做得诚意十足，林开愚也很难摇头。
而且，就林开愚而言，对顾墨笙不是没有好感的，在他看来，年纪略大，结过婚，都算不上很大的缺点，就像顾云飞说的那样，就连对付人手条子辣这个最叫章丽娟忌讳的点，在现在的年代倒是个优点。
石野村死后，是林开愚通知的顾云飞。在等顾云飞过来的期间，林嫮生和林开愚大约提过石野村原本的打算。这个完全丧失理智的人，本来是预备要把林嫮生带到日本去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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