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长歌没有答话的意思，莫洛耸了耸肩，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后，抬头看向那一堵立柜上摆放着的记载粤海假日酒店重要发展历程的老旧照片，“啧啧，这间一直锁着的老办公室，也只有正主回来了才会开放，想当初，还是大四实习期的时候吧，我只是来这儿找祁连舅舅借这些照片去扫描做个展览活动，他居然都不肯，哼哼！不过，向来舅舅最疼的就是你，我又算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几分自嘲和哀伤。
莫长歌承认，祁连舅舅的确从不掩饰他对于两个外甥女的不同。因为对于祁连川而言，除了颜云笙，其他人都是不相干的人，甚至莫长歌的父亲都只是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她之所以能得到舅舅的疼爱，完全是爱屋及乌的缘由罢了。
但祁连川的态度，并不等于莫氏的态度，也不能代表她的态度，对于莫洛，她确实是当妹妹来看待的。
莫洛是在她十岁的时候被父亲莫辞渊领回家的，据她所知，莫洛的母亲是个小三，而且还是纯白莲花的那种，不过不是父亲的小三，而是他合伙人的，在朋友托付和怜悯心的双重作用下，父亲暂时收留了这个女孩。
原本只是寄宿，后来出于某些考虑，没过几天就办理了领养手续，正式成为了她的妹妹。
莫长歌还记得，那时候她的脾气就已经开始变得古怪了，父亲曾说过，他是怕被她气死了没人送终所以才领养的莫洛，但她现在明白了，那些不过是气话，父亲实际上主要是为了给她找个伴，免得她长歪了。
曾经的她活得太过任性恣意，也没怎么好好当过姐姐。那时候的莫洛胆子小不说，还特别粘人，即便自己对她很冷，她也能粘上来，就像个跟屁虫一样的整天跟在自己身后，也许与莫洛的出生和成长经历有关，在人前她总是有些畏畏缩缩和小心翼翼，但话并不多，还特别会看眼色，所以并不令人讨厌。
久而久之，莫长歌就允许了这么一只跟屁虫的存在。
只是谁能想到，曾经活得谨小慎微、畏缩胆小的莫洛，会蜕变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呢？而自己，反而活得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了。
不过，不管怎样，她很感激父亲做了领养的决定，因为当悲痛来临的那一天，当她没有勇气面对的那一刻，她突然庆幸，有这么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莫洛，陪我去看下爸妈吧。”想到今天交莫洛来的目的，她开口道。
莫洛仿佛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哟！不孝女，你还记得要去看爸爸和阿姨呀，我还以为你这几年没回来，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了呢！”
颜云笙一直没有认莫洛，所以莫洛叫莫辞渊爸爸，却只叫她阿姨。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女。”
莫洛没有想到莫长歌竟会不加反驳地就承认了不孝女的罪名，撇了撇嘴，她哼了一声，“算你自知。”
“那你还肯陪我去吗？”莫长歌抬头望她，这一刻，她语气里透出的不确定性令她显得有些脆弱。
这样无助的语气莫名地令莫洛有些烦躁，就好像曾经一直紧紧追随的那一个人，一直仰望着的那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突然变得孱弱，需要自己去拉着她的手，这种反差，令她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求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受不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正好这里过去也不堵，半个小时就能到，别说明天再去哈，明天我可没空。”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莫洛一甩长发，“走吧！”
两人再无对话，炫酷的玛莎拉蒂GT一路风驰电掣，最终抵达G市郊外，凤凰山公墓。
天色将黑，又是春末，阳光的尾巴扫过柏树树梢，在墓碑上投下些许暗影。
莫洛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到有些阴冷。再扭头朝旁边的莫长歌看去，只见她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蒙昧不明的光线里，她的脸上也显得有些惨白阴郁，那模样，简直快将自己站成了一个陪葬的纸人。而她的视线，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久久不曾挪开。
－－－－－－题外话－－－－－－
小高潮倒计时，期待男女主交锋，哈哈！3，2，1——应该还有三章左右？嗯嗯？
第019章 何为姐妹？
墓碑上放着一男一女的照片，正是莫长歌的父母——莫辞渊、颜云笙。
七年前，莫长歌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她自认为被挥霍得单薄实则却厚重得不能承受的亲情。
那一场意外，令她从不可一世的骄纵千金，瞬时变成了失去双亲的孤儿，无法承受这一切的她，情绪崩溃，最终，潜伏在体内的家族遗传病像是被一根引线点燃一般，从此令她日日煎熬，远走异国他乡。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山风拂过，带着几分寒凉，莫洛再忍不住抱起双臂摩挲，这种阴冷的氛围向来是她最恐惧的。看着莫长歌快把自己站成树桩的纸人的蠢样子，她皱了皱眉头，颇有几分不耐，“喂，莫长歌，差不多得了哈，别以为你多站几分钟，年节清明就不用来了！”
闻言，莫长歌总算了动了下，只见她伸手朝墓碑上的照片摸去，“妈、爸，小沫回来看你们了。你们……在下面还好吗？”
她的声音，似有哽咽，然而那唇角却带着笑。
“还真是笑得比哭难看，喂，你想哭就哭啊，要知道在这个地方，你这样要哭不哭的，我很怕你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上身了。啊，呸呸呸，我这在说什么！”
莫洛毫无形象地吐着口水，看着她这种迷信的举止，莫长歌感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心中一暖，笑着对照片说道，“我和小洛都很好，爸，妈，你们放心吧。”
“嘁，谁和你很好了，反正我不好。”莫洛嘀咕，不过想到莫长歌方才那站成纸人的架势，懒得同她计较。
唇角的笑渐渐淡了下来，莫长歌收回了手，指尖的冰凉传到心里，爸妈，是真的不在了。
“有时候感觉恍然好像一场梦，梦里醒来，似乎还是那个抱着笔记本咬着笔的中二时候……”
那一声叹，带着忏悔，带着遗憾，带着恍然，最终被夜风撕裂，消散在空中。
然后，她侧身将莫洛拥进了怀里，“小洛，不管怎样，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度过父母过世最艰难、最难捱的日子，谢谢你与我一起承受为人子女失去父母的伤痛，谢谢你在我任性逃避的时候扛起了是莫氏的重任。
姐妹，从来不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融入骨血的亲情，并不局限于血脉，那些一起成长的瞬间，一起经历的伤痛，都在彼此的生命中形成了最深切的羁绊。
在生命的某一刻，在无助、在彷徨时，我无比庆幸，身边还能有一个你，我亲爱的妹妹。
哪怕，我们已然对立。
“走吧。”松开手，莫长歌率先朝前走去。
莫洛怔在原地，山风一吹，顿时将怀中的温度吹散，那熟悉而心安的热度也消失不见。她的手微微握起，却握不住那少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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