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上有一大片水渍。
“别哭了。”
沈方毅猛地抬头，又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余温。
又是幻觉。
沈方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到底是有多想你，才会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制造幻觉。”
余温愣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丢出一句沈方毅听不懂的话。
“你觉得，我是幻觉吗？”
沈方毅奇怪的抬起头，又自嘲的笑了笑，“不然呢？你要告诉我你从手术室跑了出来，手术也不做了，就为了见我？”
“恩。”
沈方毅笑着笑着，又哭了，“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就算是幻觉，也别再给我希望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能好起来……”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沈方毅擦干眼泪，再次抬头，眼前余温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看吧，只是幻觉罢了。
想着，泪水又顺着脸颊滑下。
如果刚才是真的，那该多好……
沈方毅把眼泪擦干，又在楼梯间蹲了一会，直到自己的眼圈没那么红肿了之后，走回手术室门口。
“手术中”的灯依旧亮着，依旧刺得沈方毅心里生疼。他的指甲扣进手掌里，疼，却远远没有心里疼。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熬到中午之后，他们轮流去吃饭，其他人守着手术室，就这么到了下午两点，但是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丝毫没有要熄灭的迹象。
沈方毅越等越心焦，却又不能说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的心焦，余温的父母，男朋友……现男友，肯定也都非常担心他。
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到了下午三点半，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气氛越来越沉重。
已经六个半小时了，但是没有人敢开口问情况，仿佛开口了就会给余温带来不幸一样，所有人都死死的沉默着。
沈方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是他拼命忍住了。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的。
他要笑，不能哭。
不能哭。
到了下午四点，终于有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了，“谁是余温的家属？”
沈方毅猛地抬起头，差点开口答应，随即赶快看向余温的父母。
“我们，我们是他爸妈。”余温的母亲冲到医生面前，“我儿子他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对不对？”
医生冲余温的妈妈点点头，“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虽然病人昏迷了过去，但是手术最终还是成功了。要注意恢复期，之后的情况完全靠病人自己了，这个之后会交代你们的。”
余温的父母喜极而泣，“谢谢你啊医生，多亏你了，真是太感谢了。”
医生摆摆手，回到了手术室。
沈方毅坐在病房外面，又红了眼眶。
今天大概把他这辈子的泪都流光了吧。
但是，余温没事，真的，太好了……
……
余温被推出来的时候，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虽然手术成功了，但是余温的模样还是让沈方毅心里抽疼了一下。
余温被推回病房，杨述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到了病床上，护士在他身边忙活了好一阵才离开。
余温全身都插满了管子，鼻子上插着氧气和一根引管，身上戴着监测器，伤口处插着引流管，导尿管也还没有□□，沈方毅看着，觉得自己全身难受。
护士给余温的父母嘱咐了很多事情，沈方毅一件都没听进去，他满眼都是余温的样子，满脑袋都是余温没事了。他看着余温惨白的脸，什么都无法思考。
又过了一会，麻药的药效过了，余温醒过来，开始感到疼了，一直在出汗。沈方毅守在他床边，时不时给他擦擦汗。
沈方毅害怕自己会引起余温的情绪波动，但是他更不敢离开余温。余温很难受，神志也不是很清醒，只知道小声地说自己的需求，根本没有精力管谁在自己旁边。
这几天来，他们轮流守着余温，轮流去休息，但是沈方毅几乎每天都睡不满三个小时。一旦睡着，不久他就会突然醒来，下意识看余温的情况。
余温对于沈方毅一直在自己身边这件事，什么也没说。胃管让他特别难受，但是他忍住了，没有抱怨。
有时候，他会静静的看着沈方毅，依旧什么也不说。
……
一个星期之后，余温终于可以出院了，伤口上的线也都拆掉了。
沈方毅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余温不愿意和他回家，那余温父母那边就完全瞒不住。好在余温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出院的那天给杨述交代了些什么，然后和沈方毅还有父母一起回了家。
沈方毅小心翼翼地扶着余温，不敢和他说话，余温也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直到回到了家，扶着余温到卧室躺下之后，余温的父母说要亲自下厨给余温熬粥喝，于是卧室里就只剩下沈方毅和余温两个人。
沈方毅正在犹豫是不是该离开的时候，余温突然开口了。
“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沈方毅一愣，看着余温的眼睛，湿润而明亮。
“你……原谅我了？”
余温垂下眼，“窗户，为什么没修。”
书房的门没关，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扇破碎的玻璃。
沈方毅扯了扯嘴角，“算是警告吧。”
余温抿了抿唇，“我在手术室里的时候，特别害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迷过去了，但是我发现，即使在生死关头，我也忘不掉你。
“我在那里躺着，满脑袋都是你。
“为什么不来看我，在不在手术室外面，有没有决定放弃我。
“沈方毅，你真是害人不浅。”
沈方毅眼眶一红，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余温的手，“我爱你。”
他抬起头，和余温对视，“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只有你一个人，就这样一直几年，十几年，一辈子。
“没你的这段时间我过得真的很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我会跟所有人撇清关系，真的。
“相信我，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方毅说着，眼泪不知不觉滑了下来。
余温费力地抬起手，擦掉沈方毅的眼泪。
“你会为了我哭？”
沈方毅心里一痛。
“沈方毅，我是癌症对吧？你们都不告诉我，但是我自己知道。如果只是简单的生病，哪里需要动大手术。”
沈方毅低下头，“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但是真的是为了你好。”
余温继续说，“我都快要死了，却完全没有实感，脑袋里全部都是你的事，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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