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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久至_礼若蕴【完结】(59)

  我对父亲说着自嘲的话,笑得肚子疼。这句型取自窃。格拉瓦。

  他悲哀地看着我,只是重复他会负责我后半生的话。

  李树池是如何良心发现、悔过自新的?原来他再婚有了妹妹以后,心突然变得柔软。

  他碎碎念,以后如果我想要选男人,擦亮了眼睛看,不要选他这种,男人一旦在家庭中使用暴力,就会有瘾,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然后是无数次。

  几年前他因为我的母亲过于气急败坏,所以丧失了理性,但他看到刚出生的妹妹,脆弱又可爱,阳光又白嫩,就激起了一种内心深处的原始保护欲。

  当他想起婴儿时期的我,他才回过了神来,回想起他还有个堕落失足的女儿被他深深伤害了。

  他逐渐明白,他欠了我太多的抱歉。

  往年看见我当了坐台小姐,所以他失望透了,为了重新娶老婆和省下读大学的钱,他就不想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他觉得我是李家的污点,肮脏不孝的女儿,不如不养。

  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忧,他甚至骗他们说,我被保送出国留学,暑假和寒假要挣学费,所以回来不了。

  我听着这些话,不断地笑,不断地嘲。

  在我见过继母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暴躁的像个狮子一样的父亲会变成一个祥和的人。继母很温柔,仿佛时时刻刻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见了她就有这种感觉,她的修养不错,说话轻声细语,没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翘的。

  她很关心我,嘘寒问暖,将我视若己出。不管我如何冷淡和尖锐,她还是想要当圣母玛利亚,拯救沦落在最底层的我。

  李树池这辈子唯一的福气大概便是继母了。

  第四个来探监的人也让我意想不到。

  这人来前,杨兆祥来见过我,正巧也是阿恒祭日的前几天,我还拖杨兆祥帮我给阿恒烧一张纸条过去,我留给阿恒的话还算平静:这辈子都耗给了你,下辈子,麻烦你还我。

  要烧的纸条交代好了。

  杨兆祥眉飞舞色地与我分享,華兴被另个卧底警员瓦解了,大铎的毒。品据点一直藏在铜雀门里,他所有的夜总会都已查封,现今被逮捕,即将死刑。

  淡淡的喜悦冲刷掉了我见过李树池后的愤愤不平。

  我对杨兆祥说,真好。

  他嘱咐我呆在牢里要好好听话,他会尽量帮我减刑的。

  杨兆祥之所以如此照顾我,不过是把对阿恒的愧疚转移到了我身上来,我乐得接受,这仿佛说明我和阿恒是一体的。

  杨兆祥走得第三天,黎珍慧也来探监了,她的探监证应该是花钱搞来的。

  她的出场美艳高贵,化着最浓的妆,穿着最贵的貂皮,在这样的盛装打扮下,也遮挡不了她的苍老和不堪一击。

  不想,隔了尔尔几年,年轻的她竟有了白发。

  她的皱纹和白发是一夜生长而来的,她失意地抚着两鬓的银丝说,大铎被抓之前,她还很年轻。

  大铎先生已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了黎珍慧,他请她拿这些钱过好下半生,再找个会讨她欢心的男人,幸福下去。

  黎珍慧哭着告诉了我所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件事,大概在这物是人非的世界里,我是他们过去里少有的见证人。

  多年后,我出了狱,才听说在大铎先生被行刑的那一天,慧姐枪杀了自己,并且把那些肮脏的钱财全部捐给了困难人。

  最后一个来探望我的人,是削瘦的姜春。

  姜春说,等我出狱后,她邀请我去丹麦居住,我不接受她也没关系,当成哥们儿也好,姐妹也好,她会一直陪伴与长存。

  她不和我谈物是人非里的人,只明媚的,活力四射地笑着说,她想做个无脸男,望我成全。

  一切已支离破碎,原路上却还有一个退了皮的生姜和一株枯黄的野草在徘徊。

  作者有话要说:  《夜滩白玫瑰》我的另个文,民国旧影

  ☆、故事尽头

  牢里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乏味如行尸走肉。

  休息的时候,不远处的何秋平突然向我搭话了,“喂,杀人犯,抽烟么?”

  “五十八笑百步。”我看过去,她迅速扔了一支烟过来,我有眼色地捡起来藏着。

  借着一支烟,我们相识了。

  某天,她的神情很寂寞,怅惘地与我闲聊,她是因为杀了强。奸自己女朋友的人才进牢的,没有逃离,自首了。

  “那…你的女友还好吗?”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别人,问得小心翼翼,也木然。

  “她啊…吞安眠药了,今天是她的祭日,可能在天堂要比不公平的人间好一点。”

  我噤了声。

  何秋平和我躲在僻静的角落里互相抽烟,她随性地跟我聊着犯罪的话题。

  她知道强。奸犯坐牢才不过短暂的时间,所以还不如她自己进来蹲监狱,灭了那个人渣。强。奸犯毁了女孩的一生,却只用不痛不痒地蹲尔尔几年牢。

  什么牢里的人会虐待强。奸犯,都是扯淡。

  除非是国外。

  国内监狱是禁止打架的,否则会被扣分、加刑或关禁闭,谁都想减刑,没多少人会去刻意生事,以前的监狱的确混乱,现在已加强文明管理,处罚很重。再说,监狱的“人才”诸多,只要靠“才”稳住地位,谁又去翻谁的旧账?正义人士又哪那么容易进来?

  何秋平杀人后自首的觉悟与我一样高。我撑着下巴,淡淡道:“不到万不得已,谁又会去走最差的路?”

  “你是怎么进来的?”

  “跟你…差不多,都是为了重要的人。”我扯开话题,“那你不管你的父母吗?”

  何秋平忽然冷笑了一下,“父母?不提也罢。”她的眼神在下一秒变得温柔极了,“这个世上,给过我很多温暖的人是她。”

  她反问我,“那你也不管你父母了吗?”

  我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于是像她一样回答,“…不提也罢,他也是给过我很多温暖的人,让我学会了怎么爱人。”

  我又落寞道:“当我学会以后,已经没了机会。”

  “彼此…彼此…”何秋平的笑容里,她还自我调侃,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

  其实我有些好奇独来独往的何秋平怎么会主动找我说话,她说的原因像是随口瞎诌的话。因为你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

  看起来敷衍,语气却不敷衍。

  我勉为其难地信了。

  何秋平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放开了话匣子,没相熟前,以为她是高冷,相熟后,才知她是个话痨。

  找我聊天前,她都会散支烟给我,做人处事想来是不差的。烟在监狱里比较珍贵,甚至可以拿来当成货币使用。

  夜里睡下后,何秋平又同我磕话,话题三句离不了她逝世的女朋友,她似乎在以谈心的形式缓解焦虑,我么,自然就做个电台DJ了。

  烟也不是白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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