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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君_yoko【完结】(21)

  新帝登基,是清风门上我与他重逢后的第三年。

  新帝许我朝堂中的世袭爵位,朝堂外的千亩良田,这些我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稀罕,也没什么欲望,新帝看我兴趣缺缺,就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小时候我给这位新帝做陪读的时候,他便是这样,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明明也愿意给我,却总是要扯个八百来回逼着我求他。

  以前我性子强,他想戏耍我,我便拱拱手就走,不出两天,我想要的东西总是会出现在相府中。

  但现在不同了,他贵为九五之尊,我也等不起,跪一跪他也没什么。

  我俯身,行了三拜礼【圣上,草民想要一个人。】

  新帝的声音有些为难【清风门毕竟是江湖势力。】

  饶他如今是九五之尊,我也有些不耐烦,当初清风门用的顺手的时候,可没见你分过朝堂和江湖,我俯地不起,只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新帝过了很久才来扶我,还不太习惯自称寡人的他说【你想要的,我自然要给你。】

  【可如今百废待兴,手头能用的人又少,你尚未到而立之年,就想着避世隐居,朕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怪不得父亲要鼎力扶持他,他威逼利诱别人做牛做马的本事,简直跟父亲如出一辙。

  我从正殿出来,出宫的时候恰好路过太上皇的寝殿,就进去请安。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撒酒疯,曾经的一国之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新帝仁善,即使从他这里受过那么多苦,如今也对他很好,他头顶尚有遮风挡雨的瓦片,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一生想也不敢想的绸缎华服,然而我的家人,却都只剩下乱坟岗上的累累白骨,当初他连偷偷去为父亲收敛的人都杀了个干净,害的如今我祭拜的都只是些衣冠冢。

  不过我把他从那万人之上的金殿上拽下来,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求死不得的境遇,我们俩总算是互为仇人。

  仇人相见,倒也没有分外眼红。

  我跟他说了半盏茶的话,他言谈中多次提到我跟新帝小时候的模样,说我们两个真是扮猪吃虎的佼佼者云云。

  叙旧是无意义的,我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如今大局已定,告诉他也无妨。

  【你这至尊宝座,新帝本不愿坐。】

  【是我父亲,拿韩家全族的性命,让新帝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把你抽筋扒皮,是因为那是我父亲做的选择。你能掌控天下的时候,也没能逃过我父亲的手心,现在你成了这个样子,你的那些心思,就省省吧。】

  大厦倾覆,却总还会有些漏网的杂草,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史为鉴,自然就不会给他留任何后路。

  过了今天,他能用的,仅剩的那几个人,就会永远的消失,他没有机会了,我和新帝,都不会给他机会的。

  出了高墙大院的宫城,我已经累的不想说话,梦里又不消停的梦见我那丑师父,是那年我们在河畔放花灯的场景,他拿起笔,在灯笼上画了许多树叉子,后来师父不见了,我就追着河里的花灯跑,想看清他画的那许多树杈里,到底有没有我。

  一声尖锐的鸟鸣惊醒了我,我撩开帘子,轿子已经停在偏门旁,夜色如墨,不知我睡了多久。

  近来总是浅眠,怎么都睡不着,他们想必是为了让我多睡会儿,才在这寒风里等着我醒来。

  扶我下车的是府中年岁最小的家仆,身世凄苦,但嘴却是最甜的。

  我问他怎么不叫醒我,他说【主子没睡多长时间,我们也刚到家门口。】

  真当我是傻的?刚刚打的,已经是三更的锣。

  他曾说,我是他服侍过脾气最好的主子,说自己如今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我看着他,好奇他见了我那没脾气的师父,又会作何感想。

  【主子,东厢房那里的连室都收拾好了,咱的贵客什么时候到啊?】

  我前两日才吩咐他在东边收拾两间屋子,他的手脚也算利落。

  我那丑师虽万事不讲究,但我也不能欺负他这点,既然是他要住的,我自然要好好把关。

  我让家仆韩华带路,去了东边的厢房,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院子里的景色也颇为雅致,不过我那丑师不喜欢梅花,院角里那几棵梅树都要尽数除了去。

  【主子,这可是血梅啊,小的虽然不懂,但前几日李大人来,可是赞不绝口啊。】

  【既是如此,那就□□给李大人送去。】

  拔了雪梅,院角里就空荡荡的,我想起师父以前喜欢茅草亭子,在他三师姐家中住的那几日,每夜都要去那亭子里坐上很久。

  我掏出怀里凭印象画的草图,吩咐韩华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屋里干净的有些过分,反倒没有了烟火气息,师父喜欢的那些小玩意,还是要去街上买一些回来。

  韩华看着我每日往那房里添置东西,目光如同见鬼。

  【主子,还是让我们来吧,您亲自做这些事情,还要我们这些下人做什么。】

  我看看那些主动请缨的仆人,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去【你们不知道他的喜好,买不来他喜欢的东西。】

  他们很想知道我口中时常说起的“他”是谁,但师父这个人,我用言语并不能描绘的清楚。

  所以我只是对他们说【那个人,是你们的新主子。】

  跟新帝的三月之期终于到了尽头,我冲新帝要人,新帝说清风门门主病重,不肯放人。

  我对这个跟父亲一样疯的二哥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半西夷的血液。

  他对西夷王族的愚忠,比我父亲对所谓天下苍生的执念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疯子,师父在他手里三年,难道还不够么。

  【他既然病重,就应该早早去死。】

  我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新帝却斥责我不懂事。

  我若真是不懂事,就不会苦等这三个月。

  【他若是不放人,我就自己去接,圣上不必忧心,我去的时候,定然不会顶着朝中一品大员的官帽去,让圣上为难。】

  【……少寒,朕这不是正在想办法。】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我看着新帝【上次是大业成就,这次是河清海晏。大业成就花了三年,河清海晏又要多少年。清风门所在的祁山终年毒雾不散,我若是听话等下去,是不是又只能接回一副白骨!】

  新帝怒气上来,问我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放在何处。

  天下苍生,江山社稷,跟我有什么相关?那是父亲的理想,那是你的理想,何必强加到我身上。

  我与新帝不欢而散。

  世袭爵位,千亩良田,我曾经也有,后来没有了,反而一身轻松。

  等我无官一身轻的时候,恰逢京郊的木芙蓉绵延盛开,十里缱绻姿态,犹如天造。

  可惜清风门太远,即使好看,也带不到他跟前。

  家仆散尽,只有韩华跟着我一路西行。

  新帝还算仁义,暗中给了我三十精锐的调度,一路护我至清风门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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