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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砣_秤砣【完结】(45)

  苏留白看着她有些沮丧的神情扯动嘴角,“很不错了,会放饵吗?”

  管平安低头看着脚边那蠕动成一团的饵皱眉,回头望苏留白,苏留白说等他一会儿。

  等不是她的性格,于是苏留白低头忙碌之际,她的勾已经冲向河面。

  苏留白微微一笑,将蜡块放在小火炉下点燃,等水煮开放下两袋方便面煮了,面一熟便呼喊管平安拿着椅子过来,管平安慢吞吞地拽着椅子坐到小锅边,接过苏留白递过来的筷子,挑起几根面条送到嘴里。

  “烂了。”评价完继续往嘴里送。

  她喜欢吃面条,尤其是煮的方便面,这是小时候就有的爱好,后来也着实经历了一段以方便面为生的岁月,以致将这种喜欢的东西恨不得抛到天边去,这几年再也没有吃过,然而看着徐徐向上的热气,那种口齿流涎的感觉又回来了,可她跟苏留白分食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因为早上的生煎包还没完全消化,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于是静静看着他吃,苏留白吃面有种习惯,一根面不能折断,总要费劲地全都塞进嘴里,如果不慎弄断就要懊恼地皱起眉头,管平安第一次看他吃面,觉得他总有种手忙脚乱惶恐。

  苏留白不仅吃光面,汤也全进了肚子,胡乱地收拾下便跑到河边查看有没有鱼上钩,管平安没过去,就坐在那架小锅旁往河边望。

  苏留白向她招手,她晃了晃头。之后几个小时没有鱼上钩,苏留白的脸色又变得沮丧,后来管平安喊他回家,他听见回家两个字愣了片刻,没头没脑地笑了半天。

  两根鱼竿被收回,收到管平安的那根时他看着手里空荡荡的鱼钩,然后抬头说:“姜太公钓鱼?”

  管平安摇头,将只装着一条鱼的塑料桶倒折,那鱼入水便没了踪影,苏留白看了下巴一撅,说:“这鱼要带走也是要交钱的,你看那坡后面是不是有两个人,专门在这看鱼的,这一片是被承包做鱼塘的。”

  他没想到管平安听完这话整个人忽然就没了人气了,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的桶还可笑地倒着,看他的目光直直地,好像刚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灾难,满脸都是悲怆。苏留白慌了神,轻轻拽她衣袖,“你怎么了?”

  管平安在接连几声询问中都没有反应,苏留白越来越急,几乎想给她做人工呼吸了,因为他发现这么半天她竟然没有喘上一口气。

  苏留白后来真想这么做了,他把她挒到怀里用力怕打她脸颊,力气大的自己的手心都火辣辣地疼,好在第三个耳光拍到脸上时她回神咒骂了一句,苏留白松了一口气,但马上被另一记耳光打得几乎也丧失了呼吸的功能,他咧嘴捂着脸,“你傻啦。”

  管平安用力瞪他,“没都还你呢。”

  苏留白哼哼几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癫痫?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每次多长时间?”职业本能和关切的情绪让他立即做出询问,管平安又死死盯住他,“你才有癫痫。神经病。”

  “那你到底咋了?来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苏留白穷追不舍。

  ☆、33

  管平安那根钓鱼竿也被掉在脚边,她深深地对着河水吸了口气,“这个城市也不算小,你偏带我来这,狗屎的命运。”她扭头面对苏留白显得十分无辜的脸,“我没跟你说过我把我妈的骨灰撒在江里了嘛!”

  这回轮到苏留白失神,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之中,良久,他结结巴巴地道歉,“中山弯弯曲曲的江河这么多,我真是没想到,可这里是鱼塘啊。”

  管平安将那口凉气轻轻吐了出来,“当年还不是,这么久过去了,她早不知道逍遥到哪儿去了,就算进到了鱼肚子里,就当是提前轮回了。”

  虽然这样说,但她看着面前的河水的表情是那么迷惘,好像怎么努力都找不回方向的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苏留白半耷拉着头,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低声说道:“我哥死的地方更远一些,站在那边的坡上就能看到,我很多次来钓鱼却一次也没走上去过,其实我很怕想起去世的人,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再想念他也不能回到我身边,人生有太多悲哀的事,这只算其中一件,然后我回到家看家念乐的脸就会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日子还要向前看的嘛。”

  管平安伫立岸边许久,河水不甚清明,照不出什么过往烟云。

  半晌,她微微一震,身体缓慢剧烈地抖动起来,苏留白急忙拉她回身,只见她素白的一张脸全是笑容,“我发现你还真有哲学家的潜质,学医屈才了。”

  苏留白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勾起,牵起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手总这么冰,总让我这么心疼。”

  管平安由他牵着回到车里,苏留白拧动钥匙打火,打开暖气,九月的中午艳阳高照,到处是伪装的温暖,但早晚的时候却暴露它的真实面目。

  日落长河时分,车沿河而行,她坐在副驾驶座,身边是巨大的落日追随她走,然而她手伸的多长都是够不到的。

  马路不宽,蜿蜿蜒蜒,行人三两,车流都是并行,很少相遇。昼时渐短,不一会儿已经需要打开车灯了,而那轮落日终于沉寂于黑暗和昏黄,尾巴依稀发出微亮,让人只想到沉沦。

  苏留白很专注。他专注的时候往往只能做一件事,这也使他在兼顾两件事的时候往往词不达意,凸显笨拙。

  他一边专心开车,一边专心留心管平安,这让他很费脑筋,最终也使管平安不胜其烦。

  “你到底开车还是看我?”

  苏留白憨笑,但余光已不再追着她。

  回到别墅,佣人已经准备好晚餐,苏念乐正用他短小的手控制长长的筷子,人类会凌驾万物的原因或在于此。也正因为孩子在,管平安放弃了上楼的打算,而是变换脚步往桌前走,苏念乐看着他们并齐的身影的纯黑色的眼眸闪了闪,张嘴笑,“你们上哪玩去了?”

  苏留白笑嘻嘻地揉他的头,侧身坐下,“去钓鱼了,改天带你。”

  苏念乐耸耸肩,“幼稚。”苏留白又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问在新学校做了什么,苏念乐表情淡漠地一一作答,有理有据间完全不像个孩子,管平安又是一阵恍惚,她总能在这个孩子身上看见太多自己的站在悲哀之中的影子,那个影子总提醒自己你的阴暗和不阳光的人生,可她没有能力赶走那道令人厌恶的影子,就如同不能让自己站在炽烈的炎日中暴露所有的秘密。

  昨天下午,开完那场足以震动惠丰的会议,她去到工地巡视,其实那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工地,只能是一堆破房子。

  破房子们被巨大轰鸣的机械由上到下,或由里向外,总之是被毫无秩序的秩序支配,它们总归要化为虚无,所有贮藏在其中的记忆也将灰飞烟灭,它们曾拥有的土地上将会建起更辉煌高伟的广厦,然而都与它们不再有关联。

  毁灭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毁灭后的重生也不见的多艰难,只是谁都没有凤凰涅槃的本领,脱离轨迹的事实总会留下痕迹。好像时光不能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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