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姝萍飞快地捋了一下鬓边头发,边脱着高跟鞋边飞快问:“我问你们老师了,这次数学141分?”
林枳下意识站得笔直:“嗯。”
“哪里错了?”
“最后一道大题,步骤错了。”
“可惜。”陶姝萍匆匆评价,“下次注意吧,能满分就不要白瞎这个机会,毕竟你假期是学过的,和同学们不在一个起跑线。”
“……好。”
“你练琴了吗?”
林枳眼神躲闪了一下:“……练完了,然后想歇会儿,就去洗澡了。”
“嗯,很好。”陶姝萍忙了一天,累得不行,说话有气无力,进了屋就立刻坐到沙发上,但背依旧挺得很直,“把卷子给我看看,我给你改题。”
林枳:“卷子借同学了,他们说要回去对一下步骤。”
陶姝萍打量他几眼,似乎在质疑这话是否属实。
林枳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手指无意识揪着衣角,被她敏锐地察觉到。
“没点男孩子的精气神,扭扭捏捏的。”陶姝萍收回眼神,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教案,应该要开始备课了,“那就等卷子等还你再说。回屋学习去吧。”
林枳立马转身,仿佛如释重负,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喘了下来。
“对了。”陶姝萍又道。
林枳转身回来。
“现在差不多该考虑艺考的事了,严老师和你沟通了吗?”
林枳盯着自己的拖鞋的脚尖:“……还没有。”当然,这是说谎。
面对陶姝萍,他向来都觉得自己在面对老师或上司,这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是永恒不变的。
陶姝萍是音乐教师出身,为人强势严肃,曾经在晟明附中任职,这两年被聘请做了本地艺术学院的教授。
虽然母亲这两年的工作逐渐忙起来,但对林枳的严厉管教却从未懈怠。从小就期许致力于培养他优秀成才的沉重枷锁,拷了林枳十几年,尤其在他升入高中后,愈来愈紧。
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程度,比如那个装在他房间墙角的摄像头,令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书桌就好比他的凌迟刑场。
最后陶姝萍也没继续与他商量艺考的事,直接把林枳遣回房间。他在屋里擦好头发换完衣服后,用药酒涂上脚伤,又看到手机有好几条新消息来。
【小枳,我打听了一点你和韩君泽的事。】
【他现在是不是还缠着你?】
【你别怕,我这里有些人脉,能帮你把事摆平。】
【小混混而已,大不了我们就举报他,让他休学回家。】
林枳一下子就头大了。
如果是普通朋友,上面那番话定会让人感动不已。
然而林枳和秦洲乔不是,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他对这人已经是实打实的一级戒备。
他们好比是正负极的双方,阴阳太极的两边,总之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至少林枳是这样觉得。
再次熟练地删除聊天记录后,林枳划拉着屏幕,仍然没刷新出韩君泽的回复,他盯着手机自带的初始壁纸发呆。
韩君泽在搞什么?跟他打完招呼,又没下文了?
这种无聊的人居然还占用了他部分脑细胞回复,他也是闲的,当作没看见不就得了?
韩君泽有病,他也有病。
林枳坐回书桌前,开始做拔高的物理卷。
书桌上的闹钟超静音地走着秒针,只剩下翻卷子写字的声音。等时间快零点时,恰好最后一道大题得出了结果。
他看了一眼表,才发现已经快到第二天。
于是又转而……掏出了一张英语卷。
学好英语无非就是几点:单词、语法、语感。
语法靠吃透,语感靠环境天赋,因为认真听讲和老爸公司外交的缘故,这对林枳来说都不难。
但他背东西真的比较费劲,尤其是英语单词,abcdefg东凑西凑,颠倒来颠倒去,就成了新意思,和林枳大眼瞪小眼。
他的英语成绩相比万人之上、睥睨众生的数理化来说,就稍显平庸。
林枳觉得自己其实是个较真的人,原本分班考试在即,他对于英语就抓得紧,加上今天黎雪的一句无心之语,直接往他身上又加上了一道压迫的枷锁。
这个年纪的男孩,又是顶尖的、被同学老师都捧着的男孩,往往骄矜又敏感,也更贪心,他不仅想当理科大神数学第一,处在人人觊觎议论的宝座上,一旦被拽下宝座,哪怕偏科一点,也是从云到泥的差别。
背后压力与辛苦不好详说,林枳每熬完一个夜,就能多安心一分。
第二天早上,林枳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洗漱的。
冰凉的自来水扑到脸上,怠倦的困意消退了几分,林枳抬起头看着镜子。镜子里,他的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青紫色。
他天生皮肤冷白,不长痘也不长斑,干干净净,再轻的黑眼圈在他脸上也有些明显。
他双手搓了搓脸打起精神,然后套上校服,从二楼走廊下楼梯。
大厅的厨房里,果不其然,陶女士已经煮好了今早的药膳早餐留给他,自己去上班了。
陶姝萍工作的学校比较偏,往往要比上学的高中生走得更早,林枳也早已习惯自己独享“美味”,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到桌前,天麻炖猪脑与小豆鲫鱼汤正对着他耀武扬威地嘲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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