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有个外卖要他送，这个客人很挑，点了一大堆东西，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酸辣小白菜，醋溜土豆丝，还有玉米羹。
客人说，鱼香肉丝要放葱，但炒完请把葱挑出来，他可以另加一份鱼香肉丝的钱。葱也不用挑的太干净，但总之，他一勺挖下去，勺子里不能有一块以上的葱。
糖醋排骨多放糖，酸辣小白菜少放辣，辣椒皮也要挑出来，他可以多加钱。
真是个娇生惯养，有钱没地方使的大学生啊。
顾寅想着，把饭菜装好，骑着车去送。
送餐地点是学校附近的公寓楼，地段不错，绿化也好，就是贵，太贵了。顾寅上学的时候也想去外面住，他们宿舍的男生不注意卫生，袜子不洗地板不拖，一进门先是闻到刺鼻的臭味，接着就是乌漆嘛黑的脏地板。
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上的大学也是全国重点，这孩子以后路多顺啊。
顾寅这么想着，到了单元楼门口，摁下大门口的铃：“你好，你的外卖到了，请开下门，我送上去。”
“哦哦哦，好der！你送的好快呀！”语气轻快声音清亮的少年音。
门开了，顾寅提着外卖上去。
客人住3楼，他到2楼时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早以打开的大门，和一双清凌凌的，像被水浸过的眼。
“哎，哎呀顾老师！你也住这啊！”纪清说完看到顾寅手里提的饭，立刻反应过来，穿着拖鞋就要出门，被顾寅制止住了，“站那别动，出来鞋脏了。”
纪清在门口苍蝇搓手，“多，多不好意思啊！顾老师……进来，那个，和我一起吃吧，我点的多，一个人吃不完。”
顾寅反问，“一个人？”
纪清点头。
“那确实挺多的。”顾寅把外卖递过去，“吃多少点多少，我不和你一起吃了，我还有工作，走了啊。”
“嗯嗯，顾老师有空了来玩！我家就住这，一个人，老师你来就行……”
顾寅也不知道纪清特意指出“一个人”是什么目的。
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斗地主都需要三个人。
从这以后，那个“三单元301”的客户，点菜是越来越勤了。
中午点，晚上点，临下班了还会点个夜宵。
“你怎么一天到晚吃那么多？”顾寅连续一周送餐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嘿嘿。”纪清傻笑，“好吃嘛！”
他说完，又用那种小狗见到肉骨头的眼神，湿漉漉的盯着他看，期待地邀请道，“顾老师今天要和我一起吃吗，这个点了，你也该下班了吧！”
他确实下班了，顾寅这次没推脱，他进门脱鞋，纪清惊呼了一声。
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纪清说，“顾老师穿这个，没人穿过。”
那他放这干嘛。
顾寅好奇，但没问出口。
老两口的手艺很不错，纪清打开餐盒，看到了鱼香肉丝里满满的葱，一下泄了气。
“啊……今天老板忘挑葱了。”他拿筷子拨拉着肉，“顾老师和我一起吃饭的喜悦，就这样被满盒的葱搅没了。”
顾寅看小孩一脸丧气，轻轻笑出了声，“是我不让他们挑的。”说着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把饭盒里的葱挑出来，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别这么浪费钱，爸妈挣钱很不容易的，挑个葱多大点功夫，值得你花那冤枉钱。”
纪清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好半天才使劲点头。
顾寅看纪清听话，满意的笑道，“行，吃饭吧。”
“三单元301”的那个客人，最近没有那么挑剔了。
夜宵点的菜，不用挑葱，不用挑辣椒皮，但口味依旧偏甜，多糖少辣。
这天纪清还没点菜，就看到楼下走过熟悉的身影。他想着，诶，我还没要呢，顾老师手里大包小包的，怎么送来了？
他开门，这才发现顾老师手里提的不是现成的饭菜，而是新鲜时蔬。
“啊，这是干嘛呀顾老师，我不会做，额，买了我也不会做啊。”
“我给你做。”顾寅说完扎进厨房，报了几个菜名，然后说道，“多糖多醋不放辣，可以吗？”
纪清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一阵点头想着顾寅看不见，忙“哒哒”跑到厨房里，“对对对，就这样。”
“行，出去吧。”
顾寅说完，起火烧油，动作一气呵成。
顾寅把菜一个一个端出来，纪清一看，啊，鱼香肉丝！他想着，顾老师做的鱼香肉丝，可以不挑葱，他可以吃下去！
然后一双筷子把葱全部挑出来，顾寅抬头看了眼呆呆看着他的纪清，皱眉道，“看着我干什么？吃饭啊。”
他说完，又补充道，“以后的夜宵你也别点了，我来给你做。”
****
为此纪清还沮丧了好一会儿。
他的沮丧原因有两点：
一是纪清好强，能尽力做的事他不会随意糊弄，能考满分的题他不会考99。这套试水的高中数学题，难度不及高考的一半，他竟然挂科了。
这让高考数学取得135分的纪清，脸上很没光。
二是顾寅真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背他的那个老师原来这么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想给好看的顾老师，留下他成绩好的印象。
纪清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宝贝的一寸寸放大，咽着唾沫再把细节一一保存。
是一张侧颜。
顾寅长身玉立，身材修长，真的很会长。山根高，鼻梁挺，眼窝深，但不会显得脸太过锋利，也没有过分柔和。
那是开课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他偷偷拍下来的：
顾寅拿着粉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小臂线条流畅，手腕上带着一块款式简单的表。
他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字很漂亮，哪怕是黑板字都写的十分飘逸，恍若游龙戏舞轻鸿翩浮，洒脱连绵，苍劲有力。
写完后微微回头的那一瞬，被纪清抖着手，抓拍下来了。
“顾寅，我的名字。”
男人低沉的声音像在嗓子里架了把大提琴，透过夏日潮湿的热气，在纪清心里奏起了乐曲。
纪清心跳如擂鼓，和耳膜里的“顾寅”相呼应，仿佛这个名字每重复一次，他的心跳就往嗓子眼里蹦一寸。
他几欲张口，只觉得口干舌燥慌乱不已。顾寅太好看了，只是站着都格外有风情。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班里先是一阵沉默，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纪清不认为自己说得有什么好笑的，他用执拗的眼神，认真得盯着顾寅看。
他说，“老师，明星模特了解一下！”
顾寅一愣。
班里的笑声越发放肆了起来。
他不是那种年轻老师拿着严肃压学生的人，他并不比这些孩子大多少，没必要端着老成不苟言笑。
再加上问他问题的这个学生，虽然在一片笑声中板着脸，装得若无其事的淡定样子，其实耳尖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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