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杨奥，对方似乎就这么坐着了很久，不然怎么会在沉入江醒来的瞬间就知道呢？身体里传来的隐隐痛楚让沉入江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应心呢？”
“小帆和沐婷，已经埋葬它了。”杨奥回答道。
“……”沉入江忽然就沉默了起来，看来都不是梦。一醒过来就要面对现实，似乎每次睡一场好觉都要借托于昏厥的方式。
他挣扎着正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在瞬间就被一股力量压倒了下去。这张大病床靠着墙壁，沉入江被那力量箍在了墙上，他有些惊愕地看着面色阴沉的杨奥。
“你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杨奥倒是反问了起来，声音是少见的严厉。
沉入江被问得怔了怔，第一次见到面色如此阴沉严肃的杨奥。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是医院，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在以色列那个医生对他说过的话。短暂的沉默就像是某种默认一样，杨奥的肩膀竟是被气得颤抖了起来。
“我心里有数，你用不着担心。”怕杨奥突然暴走，沉入江忙说道。言罢挣扎了两下被压制着的身体，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口气道：“松开我。”
“你还真以为没人管得住你了是吗？”杨奥的声音中已经夹杂了名为愤怒的感情，他那双向来平静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沉入江，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看得沉入江竟是一阵心悸，明明他这些年来什么光景没见过。竟然会因为杨奥的目光和声音感到心悸，大概一个总是温温和和、古波无澜的人，如果在你面前突然生气了，那种反差感的确会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但是沉入江偏偏又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也不回答杨奥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同样带着一些愠怒的双眸与他对视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杨奥。他是明白沉入江的个性，这会儿尽收了身侧僵硬的气息。
他做了件让沉入江有些猝不及防的事情，他……竟然将沉入江拥入了怀中。原本严厉冷酷的声音也随之软了下来，“你稍微听话一点行不行？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你了。你在叙利亚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盯着那监视器看，你在一个地点一动不动的停个两天以上，我就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找你。”
“……”事态发展的势头是沉入江意料之外的，他甚至有些不理解。
沉入江这一辈子为之不多的情商，早在五六年前就全部落在了江有汜的身上。他只在那人身上学到了爱这个词，别的人所对他表示的举动，基本上都会被他视为无物。有些人明明智商很高，情商却down到了一种程度。
所以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交流的内容。
可杨奥却完全无视了沉入江的沉默与当机，反正他说话与不说话都是那副样子。索性杨奥又继续说了起来：“两年多，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回来就带着被流弹碎片弄出来的伤口，还化了脓？你真的是不要命了是吗？”
感情这种东西其实挺奇怪的，杨奥第一次见到沉入江的时候。只是觉得那年轻人的模样过于清冷，那性格与他有些相似，后来是沉锋叔叔的死亡让他们生活在了一起。那时候也仅仅只是想要报答沉锋叔叔这些年来的照顾，所以努力地照顾着他。
后来这个年轻人突显的狠劲让他大吃了一惊，他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沉锋叔叔，更为了他们杨家仅剩的三个人。他几乎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甚至于性命。杨奥动容了。
他总是那么无悔的在外流浪，为何选择流浪？也许是因为他的灵魂早已无处安家。尽管他们一直在努力地给他一个家的感觉，他也总是欣然接受。
可有时给人的感觉，他还是将自己独立在外一般。真要说是什么时候起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
大概就是两年多前他从东南亚刚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一家人一起吃完晚饭。他和沉入江在阳台上聊天的时候开始的。
第101章 100.
那时候自己说怕什么也帮不上他，他对自己都不抱有自信。沉入江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是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他比他沉入江要强多了。也不知他这别扭的性格究竟是怎么来的，每每思及于此，杨奥都会忍不住的扬起嘴角。
他们过去还有着一样的梦想，然后一样的无从实现。沉入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想要当医生，杨奥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想要当医生。但每一个梦想背后都会有坚持着它的理由，就如同杨奥自己的一样。
说是惺惺相惜也罢，但是那种感情在过后不久，就是那样无法遏制地在杨奥心底生根发芽了起来。沉入江慢慢地长大了，不仅是年纪变大了、长高了。那颗心也越发的成熟稳重了，虽然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挺成熟的。
可如今你要望着他那双眼睛，除了一望无际的幽深，你再看不见其他东西。他也知道沉入江的心里装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怕别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替代而去。
可就是这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沉重地压在沉入江的心头里。
不如说他就也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如今应心也不在了。杨奥其实挺害怕的，害怕那些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以后，沉入江会变成什么样。他还会想要活在这个世上吗？
“对不起。”
他听见沉入江是这么说的，他说的那么平静，哪里像是知道错的样子？只怕这小子除了这三个字，就说不出来其他的了吧？当然事实也是如此的，沉入江发呆了很久，也只想得起这三个字可说。
“你不要再去了，剩下的都交由我来做。你听医生的话，好好静养。”杨奥双手握在沉入江的肩膀上，直起身子后将他拉离了自己的胸膛。
沉入江抬眸看了杨奥一眼，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半晌才垂下头。杨奥以为他妥协了，心底一时才有些放松了去。他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沉入江的头发。
目送着他离开后，沉入江躺回了床上去。睁着一双眼睛，盯着那天花板看个不停。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挂在脖颈上的铜钱。
第二天一早，杨沐婷过来给沉入江送早餐的时候。哪里还看见什么人，空荡荡的病房里甚至连被子都已经叠好了。
床头旁的桌子上，一枚怀表下正压着一封信。杨沐婷着急地将那信纸拿了起来，快速阅读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去欧洲了。虽然中东还有一两个地方没去，但是时间也不多了。索性我先去欧洲了，剩下的将来再说吧。很抱歉我不能听你的话，你有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且那些事情除了你之外，我根本做不好。这一回应该也是去两年，东恒就全部交给你了，我会好好回来的。沉入江。
原来沉入江在当天晚上，就已经坐上了前往欧洲的航班。定位仪被他留在了原地，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如今更无法得知他究竟是，去了欧洲哪里……杨奥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其实并不是非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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