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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狗_巢鸟【完结】(16)

  沈玖言觉得这座城市的人很可怜。

  陈斯祈过去买了根烤肠,拿着慢慢吃。这个城市的面貌和他家乡很像。他用一颗并不精贵的心这样活了二十多年,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抛弃这份根深蒂固的粗陋。

  “饿了?”沈玖言没有改变嫌弃的表情。但他语气足够平静,如果只是闭上眼听,这就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

  “想吃。”怀念曾经的生活,即使这样的生活像一些人眼中的垃圾。

  米老鼠去找接应的人了,让他们在路边等着,陈斯祈把吃剩的竹签扔在地上,笑了,“要是放在帝都这得罚我多少钱?你看这里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谁也不比谁高尚…我也是从这种地方走出去的,我也像这里每一个人那样粗俗鄙陋,吃地沟油的小吃,淌过污水,飚过摩托,喝醉了停在路边躺躺,谁也不会来打扰。”

  而帝都是不准许停留的,很多时候的是匆忙的,一闪即逝的,来不及回味,来不及选择。还没有开始放肆就已经被制止,然后贴上下流的标签。

  帝都早已不是单纯的排挤外来的异乡人,而是一切没有笑到最后的人。

  压力让每个人都成了紧绷的弦,嘲笑先断掉的一方是他们唯一缓解的方法。

  陈斯祈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活在高于自己的地方。他追不上比不了,甚至从内心里惧怕。优秀和拙劣的人总会自动分开,因为彼此都在对方的队伍里活不下,融不了。有得只会是差距。而优秀的人无论在哪儿都不会被人真心嘲笑。因为就算整个世界的人都差,他们心中也一定会向往。

  “嗯,听起来不错,有点浪漫。”帝都没有浪漫,有得是梦幻外表下残酷严格的内心。

  沈玖言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我脚疼,扶我一下。”搭上对方的肩膀,他眯着眼看着远处黑压压的群山,零星的灯火在山间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山顶。

  “墓碑旁除了无法被泥土分解的垃圾外还有好看的萤火,飞翔的海鸥放弃山珍海味却以垃圾为食…你能说这是他们的不堪吗?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赖以生存的地方,但没有人会忘了他们的美。”

  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被寒风蚕食殆尽,以一种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落下来,接触地面时还要打个挺证明它曾来自枝头,它永远不属于这里,而下一刻它就彻底安静下来,与地面合为一体,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米老鼠带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走过来,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米老鼠永远都是一个表情,笑对一切。

  陈斯祈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低垂着眸好像一切也不曾发生过。他不会傻到读不出沈玖言的这份好意,但就像沈玖言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慰他一样,他也无法直白的回应。

  无能为力,因为这过度敏感的世界。

  他想,一个人无论过去如何都终究不能改变,当做一场噩梦无法扭转乾坤,当做一场美梦换不来从头享受。大梦一场,终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笑百,也是一生

  第19章 轨迹(二)

  称不上小区的旧家属楼前有一栋二层楼的房子。侧面正对着传达室。从上往下看,二楼一共有三扇窗,棕黑色的窗框没有玻璃,此时冷风直灌,从三扇窗钻入,跑向四面八方。

  三扇窗各对应三个房间,龟裂的洋灰地给人以倾斜感。但不至于完全断成两半。墙壁上粉笔油漆留下的痕迹有新有旧,交错重叠中点缀了血迹。虽然刻意模仿的放射状血迹有些毕加索,但大片的泥印,雪水也确实渲染了诡异的气氛。

  导演姓奇,奇怪的奇,正在给一对白色花枝鼠尾巴上绑白线。两只花枝鼠吓得在他手中又拉又尿。奇导皱着眉头,把两鼠扔回笼子,关上笼门。笼子正对着墙底现挖好的洞,花枝一出笼就会直接穿过洞跑进另一间屋子。

  他随手扶了一下身边的椅子,啪得一声连人带椅子全都侧倒在地。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只能支撑几个苹果的重量,家具面对像他这样的胖子只能大呼:奴家做不到啊!

  下楼的话会发现铁质的楼梯上面结了冰,薄薄一层均匀覆盖,上楼下楼都不方便。

  一楼两侧都有房间,六个窗框上挂着绿纱,大半都垂在空中,风一吹就是欢送的小绿手。

  门口的垃圾也没来得及清理。后勤人员一手在兜里揣着,一手也尽力往袖里钻,端着簸箕一路小跑。谁都没有想到这里这么冷,没有南方阴湿的潮感,就是冷,刺骨的冷,泯灭人性的冷,惨绝人寰的冷。

  这种冷是无论陈斯祈给沈玖言拿几个暖宝都暖不回来的。沈玖言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北极,在这每一刻都是命悬一线。

  好像憋了几十年似得,这里需要一场大雪来发泄,来缓和。传达室里坐了个老人,正和陈斯祈聊天。陈斯祈规规矩矩地坐着,时时应上一声。

  “说起来今年比往常早冷了半个月呢。我家孙子穿毛衣都早穿了一个月。不过说来也怪,今年怎么一直不下雪呢?”

  “十一月份就下雪吗?”沈玖言接了一句,站在陈斯祈身边。

  老头子愣了,“县里面十月份就开始下雪咧,这都十一月了连点雪渣都没见着…哎,对了!到时你们可以去滑滑雪,溜溜冰,现在小伙儿不都喜欢这些吗?就是这里的冰雕不好看,温度太高,放不了多久就黑了化了。”

  老头儿以前是个中学老师,一辈子闲不下来。六十多岁时死了老伴就自己在这儿呆着,种盆花,养条狗,大中午支把椅子在上面一靠,照着老伴的说法织毛衣,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爷爷,现在还能上山吗?”

  “上山干嘛?”老爷子不明白陈斯祈去干啥,这儿石头山多,一下雨就山体滑坡,冬天一冻冰更是难走。

  就这也有上去的,最后扭脚的,摔伤的不计其数,搞不好最后还得叫120上去救人。

  “哦,没啥。”陈斯祈顺嘴一说,自己都没想清楚自己问啥,“我就随便问问。小时候山上跑多了,老想着往山里钻。”他笑着打哈哈。“我们那边土质不好抓不住土,也老往下滑石头。”

  老头子又来了兴趣,“你家哪儿的?”

  “斯祈,导演来叫人了。”收到沈玖言短信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奇胖冲老头儿一笑,“老爷子,晚上一块儿吃饭呗,羊肉白酒,刚买的。”

  老爷子看了眼陈斯祈,“这小伙儿不想吃吧?算了,我们这儿人吃法你们吃不惯,吃不到一块儿去!”

  陈斯祈干张了半天嘴,也没接上话。

  “谢谢爷爷。”沈玖言顶了陈斯祈一下,往出走,“不想吃还勉强,你不知道浪费可耻吗?”

  “不知道…不是九爷,我没说不想吃,但不是在这里吃,也不是和这些人吃,你懂吗?”陈斯祈脑子大抵是冻傻了,见沈玖言不回答就愣站在原地不挪窝。他看着沈玖言认真地一字一顿,“九爷,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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