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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飞歌_陈琳【完结】(66)

  送走了学生,王雪梅回到宿舍写着备课笔记。没写两行纸面就浮现出张浩天的笑脸,不断重现,挥之不去。她干脆放下笔,静静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一直珍藏在衣柜里的那张手绢,便拿出来细细端详。这是张浩天在青藏线上给她擦过鼻血的手绢,上面有几道浅浅的蓝色边纹,中间还有一条撕裂的小口。她一遍遍抚摸着,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一幕一幕,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

  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还是他,整整一夜王雪梅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一下课她就抓起电话拨给张浩天,可铃声响起她又很快按断,捂住快要跳出的心。心慌意乱地坐了一会,决定去找他,可没走几步,坚定的决心又动摇起来。见了面说什么呢?她犹豫不定,又扭头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随手翻开一本老师留下的诗集,舒婷的《致橡树》跳了出来。她一下就被优美的诗句吸引住了,那些采用朦胧象征意义所表达的细腻情感正是此时内心真实的写照,荡气回肠的爱情诗句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她多么渴望自己就是一棵挺拔的木锦,开着红硕的花朵和心爱的橡树站在一起啊!她抱着诗集不知不觉走到白杨树下,仰望夕阳中的挺拔树干,想着心中的橡树。

  “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其加的声音把王雪梅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来。“老师,这是你给我布置的作业,看我做对没。”

  王雪梅一页页翻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纠正了几处小错误,说:“按这个进度,你很快就把欠下的功课补上了!”

  其加把本子揣在怀里笑了笑:“太好了!”然后歪着头看着她:“老师,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不是叫其加吗?”王雪梅觉得很奇怪。

  “但是你知道其加是‘狗屎’的意思吧?”

  王雪梅笑了:“你父母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他们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快乐长大,所以给我取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喔,和我们汉族一样,故意给孩子取个歪名,好养活嘛!”

  “所以我要好好读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让他们看看我这块狗屎也能上大学!”

  “你说得对,你这么聪明,又喜欢读书,将来大学毕业后回来好好报答你父母,建设家乡。”

  “可是我阿爸阿妈并不希望我上大学,他们说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其加眼光突然暗淡下去。

  “知识可以带来财富,带来智慧,学到知识才有更大的本事帮助你阿爸阿妈,懂吗?”王雪梅本想用朴素的语言生动地给他讲明读书的道理,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干巴巴的。

  “我说,我们班的汉族同学就比我懂得多,我也要去北京读书。可阿爸说,过两天家里要收青稞就不让我来学校了。”其加眼里充满了忧伤。

  “我可以去帮你家干农活,但条件是你必须来读书!”

  “老师,你真的要帮我干农活?”

  王雪梅郑重地点点头。

  “太好了!我家就在拉萨河对面的柳梧村,可是要坐牛皮船才能过去,你怕不怕?”

  王雪梅笑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其加笑得灿烂极了,兴奋地和王雪梅击掌约定:“一言为定!”

  王雪梅笑了:“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嘛!”

  “看我的!”其加夺过她手中的诗集念起来:“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拥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

  其加的朗读完全不是诗朗诵应有的语气和节奏,有几个字还念错了,但丝毫不影响王雪梅对木锦和橡树那风雨同舟,心心相印的理解。她动情地倾听着。

  其加一脸的懵懂:“啥意思?好像很远很远……”

  王雪梅说:“其实很近很近……”见其加还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站起来说:“走,补课去!”

  ☆、40

  田笑雨自从看见张浩天给李红献花后就顿生醋意,不再想和他说什么,张浩天几次要向田笑雨解释她都不给机会。这天,张浩天正忙着起草采访稿,抬头看了看表,已过了下班时间,回头看见田笑雨一个人站在窗前摆弄花草,就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也不说话。”

  田笑雨背对着他不吭声。

  张浩天放下笔走过去,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田笑雨依然不说话,心里有气,盆里的土都翻到了外面。

  张浩天把土抓到花盆中,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李红,还吃她的醋!”

  “我没有吃她的醋!”田笑雨又翻出一些土。

  “小心眼!”张浩天笑着把她翻在窗台上的土捧进去。

  田笑雨拿着铅笔头故意把他刚捧进花盆的土又翻出来。

  “说说,为什么生气?”张浩天拍拍手上的土。

  “我亲眼看见你给她送玫瑰!”田笑雨扔下铅笔头走到一边。

  张浩天走过去说:“你听我说,那天……”

  这时,电话响了。张浩天转身去接:“你好,是报社。喔,是周逸飞啊,找笑雨?”张浩天刚才还说田笑雨小心眼,可接了周逸飞的电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举着电话对她摇了摇,说:“周逸飞,找你的。”

  “不接!”田笑雨头也没抬。张浩天刚要挂电话,田笑雨又说:“等等!”然后抓起听筒,立刻变了一个腔调,用张浩天完全陌生的矫情嗓音说:“逸飞呀,什么事?什么,一起去看电影,好啊,好啊。我马上就来,等着我啊!”说完“啪”一声扣了电话,对张浩天嫣然一笑,转身下楼。

  张浩天像突然被人打了一闷棍,怔怔地站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才瘫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电话机,突然用力一挥,把桌上的稿纸和笔全扫在地上,站起来走了。

  张浩天饭也没吃就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天都黑了才坐起来,从墙上取下吉他拨动琴弦。音乐一响起,房间就被忧伤的气氛填满了。还是他最喜欢的《橄榄树》,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弹起来却充满了失落和悲凉,一遍又一遍,感觉音符在敲打自己伤痛的心。

  李小虎回来了,听见漆黑的小屋传来一阵阵悲悲戚戚的吉他声,怔了一下,推开门打开灯,看见张浩天坐在床边抱着吉他,走过去拍了他两下:“发什么神经!灯也不开,把好端端的《橄榄树》弹成了《二泉映月》。”

  张浩天停止了弹拨,但手指一直压在弦上,半天不说话。

  李小虎把手中一块彩布抖开,问:“你看这是什么?”张浩天依然不动。李小虎把他的吉他挂起来,把一块方方正正、五颜六色的画布放在他手中。张浩天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说:“不就一块布嘛,有啥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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