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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弈_南朝【完结】(36)

  顾留政摸摸她的头,“今天下得很漂亮。”又拍拍鲁雁的肩膀,“这局虽然凶险,不过取胜就好,下午再接再厉。”

  吃完饭顾留政让夏徽去午休,自己则拿出将要对局的韩国棋士棋谱研究起来,——下午将是两场苦战。

  程北茶楼一战,夏徽风头太强,以致两国都不敢小觑她,本该压轴的精锐棋士放到前面来了,目的就是想截杀她。朴智会、吉田爱之后,夏徽将要对战的是韩国的郑颂娥六段。她与夏徽同龄,是韩国重点培养的女棋士之一,十三岁即名震棋坛,在去年的三国女子擂台挑战赛创造了六连胜的佳绩,人小棋高,风头正劲。

  同龄人与同龄人交手,难度系数并不下于与棋坛老将交手。郑颂娥与夏徽有些相似,都是心思单纯,情窍未开,下棋也就更加专注认真。这方面老将反而不如她们,比如朴智会,她虽是一等一的棋士,可她的棋里糁杂着名誉、美貌等等,被夏徽抢了风头,就变得有些情绪化了。

  鲁雁这边同样不简单,他要对战的是以沉厚稳重著称、被人封为“石圣”的韩国棋士李廷硕九段。而数年前,还是五段的李廷硕,曾经打败过鲁伯融九段。飘逸清和与沉厚稳重,原本就是克星,单看谁的棋力更胜一筹!

  到一点半顾留政上楼去叫夏徽,她习惯侧躺着,小脸半埋在橘色的枕头里,雪团似的。高挺的鼻梁,鼻头小巧而上翘,十分的可爱。樱桃小口,睫毛又长又卷,能甜到人心坎里。

  顾留政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唤道:“夏夏,该起床了。”

  午休本就睡得不深,夏徽被他唤了两声就醒来,揉了揉眼睛,“师兄……”

  “去洗把脸,一会儿比赛就开始了。”

  夏徽迷迷糊糊地进了卫生间,一会儿出来脸上水都没有擦,水珠挂在脸颊上,有种梨花带雨的美感。

  顾留政拿来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见她头发被蹭乱了,让她在梳妆台上前坐下重新给她梳。

  她撑着下巴望着镜子里的他,“师兄,这三年你给别人梳过发么?”

  “没有。”

  “那你的手艺怎么还这么好啊?比我这个女生都会梳发。”

  顾留政笑而不语,不由自主地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给夏徽梳发,是在眉山棋院后的那座民国建筑里。

  那时候的建筑多带着些欧洲的风格,高大的门柱、弧形的门顶,一座一座的向里延伸,深远悠长。门庭下铺着青石的台阶,被岁月斑驳长出些绿植来,寂寂地垂在墙壁。清晨的阳光从门廊的窗户里斜射过来,仿佛将画面打上了一层柔光。

  顾留政过来的时候,见到她坐在青石台阶上,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雪纺裙摆铺上青石台阶上,如月色弥漫。微微卷曲的长发海藻般轻扬,阳光洒落下来,低垂着眉眼看棋谱的她,美成一副画卷。

  顾留政并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的,可那一刻,他心里有个声音更加的清晰坚定,——想要一生一世将她捧在掌心,如视珍宝。

  “师兄?你要想什么?”

  顾留政回过神来了,“我们不梳上午的发型了好么?”

  “都听师兄的。”

  顾留政将梳了一半的头发打散,简单的编了几个发辫,而后从花瓶里摘了几朵白色的茉莉花配上,飘逸而仙气十足。

  夏徽对着镜子照照,猛然回过头来,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眉目盈盈。

  那个上午,古旧的民国堡垒里,她一抬头便见着少年站在长长的青石台阶上,白色的衫衣,亚麻色的休闲裤,长身玉立,他手里拿着一束茉莉花,含着笑像她微微走来,身后白鸟绕着他静静地飞舞,恍如梦幻。

  十三岁的少女尚且懵懂不知感情,可她知道那是她这一生里见过的最最美好的风景。

  她不由自主地捧起他的手,忍不住凑过去嗅嗅,那白皙如玉的指尖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情不自禁地、鬼使神差地轻轻吻了上去。

  嘴唇触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心里那种痒痒的、焦燥的情感好似终于被抚平了,无比的慰贴。

  顾留政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棵经冬的树,在她嘴唇碰上来的一瞬间,这棵树被春风唤醒,焕发着生机。有些东西叫嚣起来,如同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

  他喉节滑动了几下,最终抽开了手,沙哑的音调带着无可奈何之意,“今天没有螃蟹味,不可再咬了。”

  夏徽歪着头望他,疑惑地想,——总是想咬师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手美,带着食物的香味么?

  正文 chapter 039 鏖战继续

  师兄让她不要多想,夏徽就打算不多想,赢了比赛让师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对战韩国的郑颂娥,想好用什么对策了么?”

  “听说她是韩国攻击力最强劲的棋士,我和她比比怎么样?”

  顾留政颇有顾虑,“你从程北茶楼开始已经连下八局,高强度且集中的战斗,你精力还跟得上吗?”虽说其中四局跟下着玩儿似的,不过也需要耗费脑力。与织田惠子的棋局结束后她就睡过去,不仅仅是因为酒,还因为脑力过度消耗。

  夏徽笑眯眯地道:“你晚上做虾给我吃,我就吃得消!”

  顾留政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个小馋猫。”旋及又正色道,“以强对强可以,攻击的同时也别忘了棋形和大局。”

  “知道了师兄!”

  他们到棋院张老几个已经等在那里了,程弈白问道:“下午的对局……”目光落到她头上的茉莉花上,清郁之色不由自主地漫了出来。

  夏徽想起来了有一回兰亭师兄去苏城比赛,她和留政师兄陪同。去棋院的路上看到一个老太太提着小竹篮卖花镯,爱花是女孩子的天性,她就买了三个,哭着闹着要他们也戴上。

  后来兰亭师兄赢了棋,记者采访时问他,“兰亭九段,你手上这花环是女朋友送的吗?”

  兰亭师兄无奈地道:“早恋什么的,回去是要被罚跪搓衣板的。这是我家小师妹送我的,说是代表幸运的花,戴着它就能赢棋,挺好用的,下回你们也戴试试。”

  记者又问,“听说程弈白这两天也在苏城,兰亭九段如果见了他会怎样呢?”

  兰亭师兄想了想,扬了扬腕上的花镯,“我把这花镯送给他吧。”

  “这礼物是不是太轻了些?”

  兰亭师兄笑吟吟地道:“这是我的小幸运啊!”

  那时候他和兰亭师兄还未碰过面,棋坛上已经有了“北兰亭、南弈白”的说法。回想起来他们应该早已开始关注彼此,只是两个骄傲的少年都自矜着身份不肯先上门求见,到最后……

  程弈白向她伸过手,夏徽不太习惯陌生人摸她的头,下意识地就想躲,最终还是忍住了。感觉到他的手落在茉莉花上,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伤怀,“你师兄也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好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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