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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弈_南朝【完结】(75)

  连江青白都觉得不忍直视,夏徽更是忍无可忍,夏徽挣开他的手,几乎拍着棋盘道:“你们两个狗屁不通的也敢在这里大放阙词,别玷污了我师兄的围棋!”

  “八嘎!哪来的小姑娘在这里胡说八道?”

  左边人道:“哦,你是唐兰亭的师妹,和你师兄一样,棋下得也不怎么样。”

  “下得不怎么样也比你们好,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有什么不敢?”

  “好!如果你们输了,就要向我师兄道歉,并大喊三声——我狗屁不通,愧为棋士!”

  “如果你输了,就要在这面墙上写上,——唐兰亭狗屁不通,愧为棋士!”

  夏徽怒,“我自己的比赛,为什么要牵连到师兄?”

  那人反驳道:“你不就是为你师兄才来挑战的吗?”

  夏徽冷笑起来,“既然要写,那就都写!那块墙壁我卖下来,谁输了就在上面上面署名,承认自己狗屁不通,愧为棋士!”

  日本棋士有些迟疑,夏徽讥嘲道:“怎么?又敢做不敢当么?这还真是你们民族的本色!”

  她这嘲讽调一起,整个棋社里的人都愤怒起来,很多人已经认出他们的身份,一想到连续两年富士山杯日本棋士都无所斩获,顿时觉得脸被打得“啪啪”直响,恼羞成怒纷纷上来挑战。

  江青白见事情闹大了,忙打电话给盖院长,他手机响着却没有人接,情急之下只好给顾留政打电话,也只有他才能管得住这小狼狗。

  顾留政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江青白简断扼要地说明了原由,电话那端一时沉默,然后听他说:“把电话给夏夏。”

  夏徽已经准备对坐了,闻言接过电话,听了一句打开免提。此时满棋院的人都关注着她,见她动作不由得屏住呼吸,顾留政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夏徽七段,即刻起你不再是国家队成员,所做所为也不代表国家棋院。”

  他这是将夏徽逐出国家队了!国家队成员没想到他竟这样做,不禁看向夏徽,怕她伤心。江青白准备阻止,还没拿起电话又听顾留政道:“你是眉山棋院第十六代院长唐虞山九段内弟子,所作所为皆代表着眉山棋院,作为新一任眉山棋院院长,我将对你的一切行为负责。棋院第二十七条规定:凡辱我棋院及先人者,众弟子必与之战,不胜无归!”

  夏徽铿然应声,“是!院长!”她走长二楼之上,小小的脸一派冷肃,剑眉飞扬,尚显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凡辱我棋院及先人者,众弟子必与之战,不胜无归!——我不需要你们承认自己无能,我要你们在这里写上眉山棋院名不虚传!唐兰亭名不虚传!谁敢来战?”

  正文 chapter 083 兰亭残局

  一整夜棋社没有打烊,愤怒的日本棋士一个接一个的上,夏徽板着一张脸聚精会神的下着棋,每一局都鲜血淋漓,杀气四溢。国家队的队员们像骑士一样守在她身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棋盘。

  棋社背后那面墙壁从一片雪白,到墨迹斑斑,皆是“名不虚传”这个成语。

  一夜通宵夏徽渐渐有些熬不住了,鲁雁又端了一杯超浓的咖啡给她。她还没有喝,听到外面忽起喧哗声,似乎有直升飞机螺旋桨轰隆隆响的声音,接着在刺耳的尖叫声中,有人从人群中走来。他穿着一身黑白色的棋服,棋服上绣着“眉山棋院”样字,流海梳了起来,露出冷峻锋锐的眉眼。他在破晓的阳光中大步走来,挺拨的身姿,笔直的大长腿,俊美无暇的面容,仿佛电视剧里的慢镜头。

  他走到夏徽的面前,递了套棋服给她,“穿上棋服,师兄与你并肩作战!”

  夏徽睡意顿时跑到九霄云外,精神抖擞地道:“是!师兄!”

  顾留政转身环视整个棋院,眼神全不似以往的谦逊有礼,目光冷锐倨傲,犹如帝王俯视众生,“有不服我眉山棋院者,皆可来战,我师兄妹二人奉陪到底!”

  这一夜鏖战消息早就传遍整个日本,此时这小小的棋社里已不光光是业余棋士,还有日本职业棋坛和从各国前来的职业棋士。他们被顾留政这么一扫,皆被挑起了斗志。

  眼前这个是世界棋坛第一人,与他交手败了是正常,胜了是荣耀,谁不愿意一试?战火重新拉开!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没师兄妹二人吸引,极少有人注意到还有个人与顾留政一起过来,——程弈白。他的目光落到墙壁上,熟悉的名字令他心头蓦然一痛。

  两个日本人续的棋局还摆在那里,好好的一盘棋被下成这样,真正懂棋的人都会心痛,就像一块美玉蒙尘。

  他静静地坐在棋盘前,拣回日本人下得棋子,将那局残谱恢复成原状,望着它出神。棋社里没有一点声息,所有人都屏神静气地关注着棋局,气氛沉默而紧张,刀兵声喑哑。

  只有他的空间里,气氛是静谧而悲伤的。

  这是他与兰亭的最后一局,是残局。

  当日兰亭血溅棋盘,他也未好到那里去,耗尽心血,精神大伤,卧床三月不起。他也曾想要续完这一局,给一个圆满的落幕,可每每一拿起,便想起当日种种,心绪难平,悲恸不已。

  没有人知道兰亭住院之时,他曾去看过他。

  那个下午,他看见兰亭抱着棋盘、棋子、棋谱与他的笔记本,在医院花园里盛、开的紫薇花树下坐了很久很久,然后悄悄地将它们埋在花树下,转身而去。

  他站在花园的另一端,看见兰亭的脊背挺得很直,走得义无反顾,他想他大约是真的要放弃围棋了。就当要转过花丛的时候,兰亭的身子一弯,忽然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埋下了头。他看见他的肩膀轻轻的抽搐,无声无息的哭泣。

  他最终还是没有从花丛里走出来,因为知道那个爱笑的少年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泣。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少年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埋下去的东西挖了出来,悄悄地抱回了病房。

  傍晚夏夏他们来看他的时候,他微笑着,仿佛刚才抱着膝盖默默流泪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那短暂的一生为棋而生,因棋而死,他对围棋并非无怨无悔。而正因为有悔有恨,才让他这个人更加真实。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残局就是残局,由谁来续都不完美。那怕是他,那怕他几乎已经将他的棋融入到骨子里,——失去了那个人永生永世都注定了残缺。

  夏徽与顾留政在棋社里接受各国棋士的挑战,三日三夜,未尝一败。背后那一面白墙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终于结束后,夏徽对那两人说:“你们连我师兄的棋局都看不懂,还在这里大放阙词,真是可笑!想要把棋下好,先得学会敬畏,请你们以后不要再玷污我师兄的棋局了!”

  程弈白却淡淡地道:“无所谓的。”

  夏徽惊讶地看着他。

  程弈白莞尔,“我以前也像你一样,后来忽然明白,无论被蒙上多少尘土,珠玉永远是珠玉。几百年来续写《红楼梦》的人那么多,又有谁承认那是真正结局呢?——残缺的东西自有它的美感,勉强凑出来的完美才是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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