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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_玖月晞【完结+番外】(135)

甄意看见淮生的手,惊问:“你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淮生拉上袖子,愈发悲哀:“姐姐不在了,自己做饭,总是会被烫伤。”

言格默默看着。

甄意听了难过,又问候他几句,问起他的小说,得知他一直在写,可以养活自己,才分别。

出警署的时候,变了天。狂风chuī得她心都有些发凉。

#

回深城的路上,甄意睡在后座,头枕在言格腿上。

“你说我这两天都在睡觉,怎么还是觉得那么困?”她闭着眼睛,jīng神不太振奋。

言格不回答,低着头拿手抚摸她的脸,手指与脸颊之间的温度细腻而柔软。

他最是懂她,她喜欢肌肤间亲密的接触,他抚摸几下,她心里不耐的qíng绪便消弭下去,变得安宁。

而他又何尝不喜欢此刻的亲密与信赖。

“甄意?”

“嗯?”

“他们怀疑你了?”

甄意闭着眼睛睡觉,不搭话;隔了几秒,却一下扭过身子,略带委屈地抱住他的腰身:“嗯。”

想在他面前装作没事,却还是被他一眼dòng悉。

她的脑袋已紧紧埋进他的腰腹,看不清表qíng了。他稍顿一下,继续抚摸她的头发:“警察们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难过。”

她发声模糊不清:“唔。”此刻,他手指在她发间抚弄的感觉那样的私密而宁神。

他清润道:“如果是甄意,一定可以解决,一定不会有问题。”

她仍旧埋头在他腰间,唇角却忍不住绽出大大的笑颜。

他一安慰,她就治愈了。

他笔直地坐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边的太阳,他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微红:

“甄意。”

“嗯?”

“你的脸......压在那里了......”

“......”她一动不动,紧紧搂着,“我知道啊。”

#

甄意原本打算留在HK,可言格邀她再次回去他家。便再次回去了深城。

细糙铺毡,繁花糁径。木舍三楹,花木四合。

一下午,甄意裹着毛毯躺在楼阁外露台的摇椅里,琵琶树下,偶尔合眼睡觉,偶尔睁眼望天。风很大,甚至能chuī动她的摇椅,晃来晃去。

神思都变得散漫了。

气象预报说,罕见的秋冬风bào要登陆HK城了。森林落木萧萧无边,大有山雨yù来风满楼之感。

如此自然大势的时刻,就应该待在最亲近自然的地方。

言格在屋内写字,偶尔看她睡着,便再拿一条毛毯出来给她加上;偶尔看她醒着,便端一杯热茶给她;常常......只是走到门口看她一眼,看她在风里发丝狂乱睡颜却安静,看她还在,又拔脚返回了。

来回数次,甚至可以站在门边看她几十分钟,无只言片语,唯有眸光深深。

夜里吃过晚饭后,言格要去塔楼的书房里找资料。甄意洗完澡,裹了他的浴袍,跟着他一起去。

到了晚上,山风更大了。在楼外盘旋呼啸,塔顶四角的驱邪铃永不停歇地叮咚作响,和着风声,像jiāo响曲。

言格在一壁的书架前找书,甄意则悠闲地背着手,踱着步子四下张望。

他的书房很多,卧室里一个,卧室楼下一个,这塔楼里还有两个。上边3楼貌似着了火,2楼安然无恙。

灯光柔和,烛火温暖,外边风声很大,这里却像最温柔的避风港,还有他立在书架前清秀挺拔的背影。

甄意四处看看。

这个书房里似乎专放古籍。书页的泛huáng程度已不可用岁月来形容,只怕得说历史。糙纸,牛皮纸,卷轴,木简,甲骨,铭文......

哪一本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啊。

甄意满心敬畏,望着那些经过现代技术修复保养的书籍,竟不敢轻易触碰。好不容易瞅到一排只有指头般粗细的皮质卷书,拿出一个来小心翼翼打开。

这材质,又轻又薄,手感细腻清凉。呃,里面鬼画符一样,看不懂。

“这是什么?”她问。

言格回头看一眼:“大般涅槃经。”说完,回过头去了,过半晌,道,“那是人皮书。”

人皮?

“......”

甄意双手捧着把它放回去,悄悄在心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走几步,又见一排竹简卷轴,锦巾上毛笔书写着“言氏家训”。

甄意来了兴趣,拿起“治身”一卷,打开看:

“......礼云:傲不可长,yù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宙宇可臻其极,qíngxing不知其穷......”

gān枯的竹片,风gān的墨迹。

她捧它在手心,仿佛看到了一个钟鸣之家上千年的礼风遗存。

她愈发小心谨慎地把它收好,轻手轻脚放回去。这一屋子的古籍对她来说,无疑太过深奥。她又踱步到言格的书桌前,却见桌上一本清代的《聊斋志异》。

有经常翻看的痕迹,还有他隽永的笔记注解。

甄意想笑。这家伙平日里清雅正派,私下也爱看书生与狐仙鬼妖的qíng爱。一想到他正经着脸看书中男女卿卿我我,她忍不住笑出声。

屋外风声呼啸,屋内却格外静谧,她这一声笑真像玉珠子落在地上。

言格回头见她捧着聊斋痴笑,看她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唇角竟极细微上扬,又回过头去了。

她翻看着书中笔记,问:“言格,你最喜欢哪篇?”

他早料到她会问这话,眸光渐深,答:“婴宁。”

“婴宁?”甄意翻到那一页,快速浏览下来,渐渐看到他划线的地方,不禁念出声,“......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

她从书里抬眸:“诶?她这么爱笑?”

这次,言格转过身来了,手落进兜里,背靠在书架上,隔了一室的盈盈烛火望她。其实,他意有所指:

“嗯,她挺爱笑的。”

甄意却不知:“我听说,聊斋里最爱笑笑声最好听的就是婴宁。之前没机会看,现在......唔,还真可爱。”

言格若有所思:“嗯,是很可爱。”

甄意低着头,丝毫不知言格正凝视着她,安心看书。

时间安静如流水,如他真挚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道:“古人写书夸张了,什么‘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又说什么几日不见,便......”

她抬头,略带娇俏地质问:

“难道你会对一个爱笑的女子‘神魂丧失,恹恹而行’?”

他凝眸半刻,温声缓缓说:“行不成。不语亦不食,肌革锐减。”

这是书中原话,可在他清润无声的眼眸里,听他淡然平缓地说出这番话,甄意竟瞬间有种沦陷之感。

不知为何,她感念至深。

只不过,

她已不记得,

此刻3楼的灰烬里,是他8年的“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她也不知道,

他何止是“神魂丧失”,何止是“行不成。不语亦不食,肌革锐减。”

甄意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了,看着看着,扑哧笑出了声:

“这婴宁好可爱,书生拿着她gān枯的花枝去见她,以示初见后思念至今,没想那婴宁说,这点小东西有什么值得珍藏的,你要是喜欢,‘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哈哈,太可爱了。”

言格眼中亦浮起淡淡的笑意,说:“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听他说书生的话,甄意歪着头笑,也顺着书中婴宁的话回应:“葭莩之qíng,爱何待言。”

言格却沉默了。

书房里一篇静谧。

甄意见他不和自己对话了,抬头看他,却见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qíng深似海。

他缓缓道:“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甄意心一磕,咚咚直跳,莫名觉得他不是在背书,也不是在配合她玩闹,而是在......表白?

她声音轻了下来,问:“有以异乎?”

“夜共枕席耳。”

......

甄意心跳全乱,篇章后面那句“我不惯与生人睡”却是说不出口的。

不知为何,在他此刻笔直而柔软的目光里,她竟脸红心热了,垂下头,轻轻讲:

“言格你不是生人。”

狂风细雨的夜里,屋内一室暧昧。

甄意心绪颠簸不宁,再也无心思细看,翻到后一页,却看见一个名字。

言婴宁。

是言格的字迹,却看得出是多年前所写,笔迹还很稚嫩,应该是中学时代。

“言婴宁?”她疑惑抬头,“这是谁?”

“我们女儿的名字。”

甄意心内陡然一震,睁大眼睛:“你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像你的话?”

“甄意,”他轻轻道,“我在向你求婚。”


☆、chapter90

  风雨飘摇的夜里,古老的书房中灯光温暖而朦胧。
甄意捧着300多年前的聊斋志异,怔怔立在原地。
她全然没料到言格会向她求婚,更没料到他这样的心思,其实藏了9年。
9年前,他在泛huáng的古籍书页上写下青涩的“言婴宁”三个字;那时沉默的少年便计划好了长大之后的求婚。
终有一天,他要带着喜欢的女孩儿来他家里,来他长大的地方,给她讲他在前人300多年前的书里发现了和她一样纯真爱笑的女孩。
于是,他给他们的孩子想好了名字。
然后,用一个名字向她求婚。
时光飞逝,到了此刻,长大后的少年就站在她面前,眉目如画,因紧张和害羞,脸颊微红。
甄意愣愣望着他,眼睛湿了:“我以为会是我向你求婚。”
他目色隽永,缓缓地实话实说:“这世上,我只喜欢两样东西,星空和甄意。一样因为你,一样就是你。”
她的眼泪一下子吧嗒吧嗒砸下来,脑子里竟空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不能想。
他等了片刻,见她只是流泪,问:“甄意,你答不答应啊?”
“当然答应!”她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得发抖,“我只是太意外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你吓了我一跳。”
他迁就地弯下腰身,搂住她,诚实地回答:“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啊。”
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叫她愈发泪崩。她埋头在他怀中,又哭又笑。13年了,终于走到一起了。所有的一切,到这一刻,都值得了。
她拥着他,心中幸福满溢,不由自主抱着他摇晃。
渐渐,两人相拥慢舞起来。她踢掉鞋子,赤着脚踩着他的脚,在袅袅的风里缓缓跟随着他的舞步旋转。
她闭着眼睛微笑着,想起书中的内容,不自禁喃喃:“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夫妻之爱,夜共枕席耳。”轻吟几遍,心中便起了涟漪。
她扬起头,黑湛湛的眼眸里盛着烛光盈辉,望住他,柔柔又缓缓:“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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