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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杂货铺_蚕丝如故【完结】(329)

  迦叶看着余姬激动又开心的样子,心中一阵压抑。他无法想象,若是他日,余姬知道真相,会变成怎样。

  第一次见余姬,她有着世间最干净透彻的眼。眼里一丝杂质都没有,比新出生的婴儿还要纯洁。就是这时间最纯白的莲花,也比不上这份纯善。

  而今,他即将亲手毁灭这份善良。

  迦叶想了想,哄骗余姬,让她回去等自己。说自己会在事成之后,上门提亲。余姬信了,带着期望离开。

  可是他还是太天真,他跟佛祖,都被骗了。

  当妖魔降临人间,借口找寻天书时,神也来了。可是谁能料到,这一切,早在女娲娘娘的预料之中。

  神魔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各个都在这场浩劫中,被迫进化。

  从此,神被剥脱七情六欲,再不能在人间为所欲为。魔被困在魔界,只能借用人类的身体,在人间行事。人类终于成为大地的王者,可以主宰人间生灵。

  三界形成微妙的平衡,为了维持这平衡,余姬再次被天帝算计,留在人间镇守。

  当余姬从镇仙楼出来,跑到菩提树下质问迦叶。迦叶无法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他也是被骗了?解释他不想伤害余姬?

  可是这一切,他实实在在参与了。他的的确确亲手捅了余姬一刀,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世间的大义。

  可他的大义是对的吗?迦叶茫然,第一次,他分不清对错。

  面对余姬痛心的质问,迦叶淡淡道“要怪,就怪你爱错了人。”是,余姬爱错了人。他的愚蠢跟自私,毁灭了余姬眼中的善良。那曾是他挚爱的部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场笑话。

  余姬痛彻心扉,将心挖出来,扔在地上,冷冷道出一句“既然我管不住它,那么不要也罢!”

  大雨磅礴,迦叶站在雨中,手里握着那颗红色的心,泪水跟雨水交织。他想着余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神就要离开大地了,他们被迫迁往九十九重天,在那里,过着无欲无求的生活。他们会像机器一样,按照天意,维持天地间的秩序,再也没有压迫人类的野心。

  临去前,迦叶主动留下。他对天帝说,愿意留在人间看守余姬,避免她逃脱,也避免魔物再来扰乱她。

  天帝已经精疲力尽,再没有心思掌管这一切。可是,被进化的神佛要想留在人间,必须借助凡人的躯体。但是他不行,他若是用了凡人躯体,如何能有力量,守护余姬?

  于是,他褪去仙骨,成了不仙不魔,不人不鬼的存在。有朝一日,若是身死,魂魄则烟消云散,再无轮回。

  但是他依然留下了,他想陪在余姬身边,虽然她那么恨他,虽然,她不再记得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迦叶以各种形态,各种外貌出现在余姬身旁。看着她帮助世人实现心愿,看着她跟那些魔物斗争。看着她从一个法力微薄的小丫头,成长为法力高强的神。

  他偷偷的帮她,一次也不敢露面。他没有勇气面对余姬,哪怕她已经将她忘记。

  偶然一次,他忍不住思念,潜入余姬的屋子,却看到她在哭。睡梦里,一直念着敖睿的名字,一遍遍的,痛苦难当。

  迦叶明白,余姬这辈子最大的悔恨,便是让敖睿为自己丢了性命。他想起自己前世身死之时,留下了一块魂玉。那魂玉,能聚集碎落的灵魂碎片,将神的元神聚齐,可以让神轮回转世。

  当初身死,可这魂玉被他找到了。迦叶开始找寻敖睿的灵魂碎片,终于有一次,在余姬周围,发现一块碎片。原来,敖睿死后,舍不得余姬,便一直跟在她身旁。

  那个叫鱼玄机的女子,竟然能见到他。

  迦叶高兴地将那碎片弄来,放入魂玉中。长长久久戴在身上,一直佩戴了上千年。耗费了无数精力,终于将那魂魄拼凑完整。

  迦叶找到阎王,逼着他将这魂魄送入轮回。阎王敌不过迦叶的威力,屈从了。

  当敖睿以庄睿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余姬的店里的时候,迦叶心里是复杂的。他眼看着余姬拿出好茶招待庄睿,心里古怪难受。花招说,这大概是人间说的吃醋。

  吃醋吗?他承认,于是他忍不住,忽然出现在余姬店里,再次跟她相遇。可是余姬再也记不得他。

  那又如何呢?他终于能跟余姬再次说话,这样,也好。

  可是,三界的平衡在波动。

  万年之前被天帝诬害,沦为魔神的雷神,再次蠢蠢欲动。这一次,他竟然想要用余姬的命,造出一个新世界来。

  这个秘密,迦叶自认为保护的小心翼翼,想不到,还是被雷神知道了。

  当初迦叶察觉雷神偷偷收集元魂,便开始布局。他知道雷神的威力,眼下,神再没有力量来到人间跟魔对抗,这人间只有他跟余姬能对抗魔。

  他绝不能让雷神用余姬的性命,去完成一个愚蠢的梦想。他要保护余姬,哪怕,失了性命。

  可在他布局的同时,魔也没闲着。他在一次跟魔交手保护余姬的时候,着了魔的道。那次余姬来找他,魔居然在他的地盘上想要对余姬出手。他如何忍的了,击退魔物后,余姬从梦中醒来。

  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戒备。

  他心里难过,可依旧忍着不适,继续跟余姬周旋。可是,他小看了魔。魔的本意,并不是抓走余姬,而是在他身上种下魔念。

  当他发现自己对余姬的渴望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容忍余姬跟别的男人相处之时,他一时发疯,将余姬囚禁在幻境中,想要完成当初的那场婚礼。

  可是却弄巧成拙,让余姬想起了过往,还有敖睿死去时,那痛苦的一幕。等何依依带着余姬离开,迦叶落寞坐在屋子里,他知道,时间不多,他不能再等了。

  雷神想要再创造一个世界,这代价是余姬的性命,他怎么可能准许。事情将要来临的前夕,他去跟余姬告别,送给她那对绢花。那是他早就允诺好的,别的许诺落空,至少,这样的心愿,应该达成才是。

  去南屏寺的那天,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曾经问过余姬,神活一世,所求为何?这个问题,他终于有了答案。

  于他而言,这世间最痛苦的,是求而不得。他是个执着的人,第一世,他是刑天,为了主君就算被砍掉头颅,依旧不愿意放弃。第二世,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世间大义,他伤害了余姬,以至悔恨终生。

  所以最后一次,他想为了余姬一战。他要保护那个心里最爱的人,哪怕,她永远都不会谅解他。可他依然要去做,因为,他懦弱而卑鄙。

  他很爱余姬,爱的将要成魔。可是他知道,神再也不能拥有世间的情爱。神拥有很多东西,无尽的生命,不老的容颜,唾手可得的尊贵与财富。可偏偏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才会被天剥夺了七情六欲。

  人类已经弃如敝履的男女之爱,却是神可望而不可得的。

  得不到的神,心里有了魔念,便容易误入邪道,会像雷神一样,成为魔。他很怕,很怕自己也沦为魔,再次伤害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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