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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_北不静【完结+番外】(46)

  他眼中殊无笑意,一字字都是戳林积的脊梁骨。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在座的人都看惯了,连白太太都全当没听见,只有颜浓浓在椅子后面推了关霄一把,关霄拈起杏子糖来丢给她。

  林积也像是听不懂弦外之音似的,竟然微微一笑,“家母在世时叫我学戏,我嘴巴笨,只学会这一折,旁人不知道,三少还不知道么?白太太,今天是好日子,李经理找了照相馆来。”

  园中小湖上一道桥亭,苍绿湖面上几痕鹭鸶,又放起了烟花,烟光焱焱,一行人便簇拥着寿星太太去亭边照相。关霄慢了一步,庞希尔察觉了,便也慢下来,直到跟他并了肩,才问:“什么事?”

  关霄看着湖面说:“白叔叔是东北商会的人,我跟他说了,你坐百岁公司的船走。这几天还有几批货要出港北上,你亲自经手。”

  前面十分热闹,庞希尔嘴上“哦”的一声,有些出神,因为颜浓浓正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给人安排站位,远远地咧开嘴冲他们一笑,面庞被红帽子衬得十分柔软粉嫩。

  关霄也懒得拍照,抬腿便走了回去,只见林积也留在座上,叠着长腿翻戏本子,拢手打了个呵欠,见关霄摸出烟来,便移开桌上杂物,露出打火机。关霄点了烟,却不抽,信手挑起大衣丢到她肩上,问道:“为什么还没走?”

  林积说:“三少以为呢?”

  关霄从鼻子里一笑,“你赚钱也该有个够。”

  林积笑着摇摇头,“钱有什么大不了,不是为了这个。”

  他冷然了半晌,“你妈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还跟她较什么劲?”

  林积这辈子从没按别人的心意活过,往往是旁人指东她走西。他们朝夕相对十五年,大多数时候都不用开口就明白意思。她闻言笑道:“说什么呢?除了你,也从来没有人过问我要怎么活。”

  关霄不习惯她好言好语,于是又是半晌没说话。林积倒了杯热茶暖手,突然说:“三少这次做得不妥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姐弟,哪怕以不快作结,那时如何亲密无间,三少一定不会忘,仍然不是旁人能插得进手的。何至于连道别都要靠人转述?那船票,你应该亲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1、啊……最近常常丧丧的,有种无力的迫切感。希望大家都成为很有力量的人,能够过无愧于心的人生。

  2、【注】{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树木佛、光明佛、流沙佛和八千四万弥陀佛}/{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孽海记·思凡》: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

  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

  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

  ……

  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

  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

  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

  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未来的信

  林积并不看重什么仪式,但人生不知何许长,总要拿一些东西划下刻度,她对“道别”一事,从来都是郑重处之。哪怕不能完满,至少也要当面亲口说出来。

  关霄说:“偏你毛病多,还要我十八相送不成?”

  林积忍不住一笑,又说:“三少,倘若我真的走了,你如何打算?”

  关霄冷冰冰横了她一眼,指着亭子里,“看见了吗?那是我的女朋友。还有那两个,是我的臂膀好友。我如何打算,跟他们有关系,跟你没有关系。”

  林积静静等他说完,才开口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她有一次喝多了酒,也顾不得关霄发脾气,扯着桌子要写信给林碧初。人活到了某个阶段,总会醍醐灌顶一般抓心挠肝地追问自己一个问题:花有叶,叶有根,倘若我今日化作飞灰,该停在哪里?

  当时林积醉醺醺地点着他的鼻子,笑着说:“你不懂。”

  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他们在很多时候不用对彼此长长地解释。白府是一套老宅子,据说是百年前的怀王府,檐下铁马被风吹得琮琮作响,关霄倾耳听了一会,点头说:“行啊,我答应你,回头老关家的墓旁边要是还有地方,给你也留个坑。”

  仿佛他真的是一肚子孩子气。林积没好气地倒了杯茶给他,“票我收下了,多谢三少有心。回头等我找好房子,便从锋山府搬出去。不过大臻不能倒,至于要走要留,今后便是我自己的事。”

  关霄“哦”了一声,“当然是你自己的事。这金陵要是有个天宫,也早被你闹了八百次了,谁能管得了你?”

  过了一会,又补充道:“你最好还是走,不然白说了这一篇废话。”

  林积笑道:“那就说定了。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关霄瞪了她一眼,很不乐意地叫了一声:“姐姐。”

  林积便“嗯”了一声,“今后我写信给家里,你拆不拆?”

  “拆。”

  “拆完之后呢?”

  “看。”

  “逢年过节,你该怎么做?”

  “我拿三尺红纸,糊个空红包寄给你,也算有压岁钱的人了。”

  林积“噗嗤”一笑,湖上的亭子里传来一阵欢呼,人渐次散了。颜浓浓和庞希尔在那边荒腔走板地喊关霄,关霄便插着口袋走过去。白太太说:“来,三少也跟我们合一张影。”

  他便站好,扯起一个笑容来。白太太又怪道:“没个正形。”

  照相馆的学徒说:“上次军校合照,有一批照片忘记取,三少的大照片放在浮头,就是这么样笑的。那阵子我们店里生意可好了,来的都是小姑娘,拍完了还不肯走。”

  颜浓浓“哟”的一身,关霄也不恼,笑道:“那你们没给我多洗几张么?”

  学徒愣愣道:“洗那么多做什么?”

  他笑嘻嘻道:“反正你也说得我跟堂子里的头牌似的了。”

  白太太又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他满亭子躲着跑,颜浓浓和庞希尔想笑,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笑,面面相觑着憋气,白致亚突然说:“换曲子了?”

  丝竹声隔着湖水一波波传过来,《思凡》不知何时换成了《泼水》。贫穷的书生被势利的妻子逼着写了休书,妻子改嫁,书生却做了高官。等到妻子去恳求破镜重圆,书生把一盆水泼了出去,告诉她覆水难收。

  两个人各怀心思,妻子凄凄惨惨地唱着:“有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他怎么会不要我呢?”

  书生暗自想着:“只见她如痴如醉太离奇,倒叫我又怜又恨又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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