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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_北不静【完结+番外】(56)

  雨越下越大,山顶的风景变成一片喧嚣灰白,关倦弓赞不绝口的风景只能留待下次再看。关霄一路开车都不专心,不停问她:“你们说我什么坏话了?他为什么把脸拉得那么长?”

  林积很无奈地扶正他的方向盘,“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你想听?”

  从前关霄贪吃,常常半夜都在偷吃果酱糖果,刘妈问关倦弓,关倦弓交给隋南屏,隋南屏又给林积下令,但关霄胡搅蛮缠,总能吃到,林积觉得他很烦人,但也没有办法。

  直到有一天下了暴雨,有个讨饭的老太太来家里投宿,刘妈就给她换了身干衣裳,让她在楼梯间凑合一夜。关霄很好奇,跑下去听了好几次,回来问她:“那个奶奶在吃东西,嘎吱嘎吱的。她在吃什么?胡萝卜?那有什么好吃的?”

  林积翻着书,慢慢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扶扶眼镜,一脸不忍心,“你……别下去了。今晚别出门。算了,你今晚去前院跟王伯睡。”

  关霄舔着手指头上的炼乳,“为什么?”

  林积也不多说什么,就勾勾手指,“过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她还是把被子支起来讲的,里面打着手电,映得人脸煞白,最后讲道:“……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奶奶的兜子里装的不是胡萝卜,而是……小男孩的手指头。”

  关霄都快哭了,动也不敢动,脚下一绊,“砰”地摔到地上,又连忙窜回床上,“五体投地”地把手指头藏在枕头底下,“手指头有什么好吃的?!”

  林积翻开书戴上眼镜,“手指头没什么好吃的,你吃一吃就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要吃手指头!炼乳不好吃吗?”

  她微微一笑,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阿霄,小声些。你想想看,她为什么偏偏挑今天来?她为什么偏偏让你听见?你刚才为什么找不到小勺子?”她抽出手帕来给他,很惋惜地看着他沾着炼乳的手指,“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炼乳好吃。”

  所以关霄僵硬着脖子转回头去开车,“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要告诉我。”

  林积很满意,“嗯,夫君。”

  关霄又是“嘎”地踩下刹车,咬牙切齿的,“你说什么?”

  林积低头整理衣领,“相公。”见他不满意,又改口道:“老爷?郎君?”

  关霄胸口在砰砰跳,脸却黑如锅底。林积以为他又有什么小算盘,倾身含笑亲了亲他的唇角,“先生,怎么了?”

  她笑得太好看,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碎碎的雨,眼底全是促狭。关霄黑着脸看她,看得脸色由黑转红,又转回黑,最后捶了一拳方向盘,声音发闷,这次是真的委屈坏了,“我叫你媳妇儿了没有?你能不能让着我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正月十六走百病!大家没事走两步!

  ☆、不是肋骨

  这一场雨下得浩浩汤汤,原路开车回去,只觉得河水都涨了好几寸,漫山遍野都是雨雾滂沱。关霄开着车吹口哨,他从小听惯了昆山腔,随口一哼就是折子戏,“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这一答是牡丹亭畔”,古雅唱词被他吹成玩世不恭的调子。

  哼着哼着,声响渐弱。关霄发觉自己喜怒无常,常拿无可奈何的东西撒气,比如他昨夜嫌摄山的公路太长,今早又嫌回城的公路太短,因为林积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她的睡相很好,眉目舒展,在凌厉骨相之上横添八分温柔。

  所有人在童年和少年时代都筹谋得志的童话,那个年纪像个不愈的伤口,在那里面存活下来的东西,注定会与一生共存,催人为之上下求索。但关霄的苛求近乎亵渎,他从没有想过会成真。

  他开车一慢,林积反而很快就醒了,揉揉眼睛,撑起身,“前面怎么了?”

  数里之外排起车河长队,车主多半都没什么耐心,喇叭声此起彼伏。关霄把车子停下,“我去看看。”

  林积打着呵欠换到驾驶位上,看着关霄撑伞在雨幕中走向前去。他今天穿着黑西装,剪裁得宜,更显得肩宽腿长,她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擎着黑骨伞,别是一种张狂从容的风流。

  半晌之后,关霄又走了回来,林积便降下车窗,关霄四顾一眼,低声说:“前面在封锁,东北出了事。”

  她点点头,“别在这里说。你先走。”

  前后都有车,后视镜,闪光镜,乃至于女人补妆的小黄铜盒镜,都像是某种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视线。关霄看着她,大概还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转身撑伞走了。

  林积升起车窗,跟着车流缓慢前移。在平海路的尽头处终于封锁解除,她稍微慢下来一点,看见那边搭起了简易的黑胶雨棚,一群军官聚在棚下抽烟,其中一个年轻人高挑白瘦,风采逼人,格外惹眼,正是关霄。他在西装外随意披着一件硬挺的军装外套,正跟对面的高仑谈笑。高仑脸黑如锅底,大概还在芥蒂昨晚的事,关霄便笑着递给他一支烟,高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关霄从来是心里的事情越重,脸上越是春和景明。本来这件事不大,但林积看到他的表情便心中一沉。回到大臻,果然李焕宁赶出来低声告诉她,昨晚在东北行商的日本军人被暗杀,刺客被当场捕获,宪兵队顺藤摸瓜,拔出了不知什么东西,金陵当局迫于外交压力,已经停止了所有民间船运。

  大臻再如何消息灵通,毕竟是商界,那栋楼里的波诡云谲其实压根透不出风。等到傍晚,终于又有消息传了过来,总务厅人马再次洗牌,各处都紧急缺人,高仑转任特别行动处处长,庞希尔的调令也只好搁置,未及启程,先被调到了编译处。

  特别行动处架在行动处之外,无职有权,鬣狗一般满城撕咬,金陵上空持久地横亘起了一条灰蒙蒙的虹。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好在城中人人都知道锋山府二人关系不睦,一时并不会祸水东引。当天下午各部便开了联席会议,外党成员一概被排除在外。一言堂自然很没有意思,一片浑浑噩噩,众人打着瞌睡举手表态,敲定了严惩革命党以平外交风波的辞令,又说起了曹祯戎。

  曹祯戎大概原本就没有抱什么有所作为的希冀,只是把检阅使的名头彻底交付,给北系政权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就算功德圆满。所以金陵一变天,曹祯戎也更加觉得无趣,干脆决定南下养病,即日启程。他肯握手已经是极给面子,就算要走也多得是人想要巴结,所以会议切了个气口,众人顿时口风一转,正经讨论起来给曹公饯别。

  向来大宴不是定在美浓饭店、亚洲饭店就是大臻饭店,关霄索性拎起咖啡杯,拿膝盖顶开门走出去。他一提大臻就脸色臭,所以他一走,旁人都松了一口气。关霄却是走回办公室,拿起电话拨出去。那边李焕宁让他等了一阵,林积终于接起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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