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胡同口过大槐树沿着青砖墙，路过石门墩儿红门楼儿的院子就停下来，有名人故居有文艺范儿的礼品店有特色的小吃，一家一家挨个逛着，从北锣经南锣，然后到了什刹海，停车沿着湖边慢行，水面刚结的薄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尤许靠着一棵大柳树远眺：“苏造肉，莲子粥，我们尝尝去。”
吃饱喝足骑车回了王府井，上了车尤许捶着腿：“好累。”
“要睡会儿吗？”大毛说着话摇下她的座椅靠背，“到汽车影院得一小时，我开慢点儿，你睡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尤许闭着眼睛笑着，声音拉得很长：“好啊……”
大毛又到后座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给她盖了，开了车内暖风，车行缓慢，到了枫花园，天色刚暗下来。
电影开始才叫醒尤许，第一部片子是个老片，梁朝伟和张曼玉的《爱在他乡的季节》，两个人捧着爆米花喝着啤酒，开头还有说有笑的，看到后来女主移民美国，男主追过去，见到的只是疯了的妻子，尤许低声说道：“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
“是啊，就是说，女主一上飞机，二人就已永诀。”大毛说道。
狄野喜欢文艺范儿的电影，这部电影当初上映的时候他们就看过，而且电影中许多场景，他们在美国那些年也去过，所以大毛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他只是陪着尤许让她开心，尤许很久没说话，片尾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大毛扭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泪流满面，在无声哭泣。
大毛手忙脚乱递过纸巾安慰她：“快别哭了，就是一部电影，今天也奇怪，怎么放这么老的电影？希望下一部放喜剧。”
下一部是沈腾和马丽的《夏洛特烦恼》，尤许看着看着破涕为笑，大毛松一口气，隔着屏幕怀念那个纯真的生机勃勃的年代。
第三部是李英爱和刘智泰的《春逝》，是一部姐弟恋的影片，尤许两眼盯着银幕，看着因为失恋而悲痛不已的男主，突然问道：“桑玥去世后，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大毛疑惑看着她：“他这是失恋，我是失去了偶像，一位亲切的大姐姐。”
“你不是暗恋桑玥？”
“不是。”
“那你恋爱过吗？”
“没有。”
“你有偷偷喜欢的女孩儿吗？”
“也没有。”大毛挠着头，“老爸和小妈总说我还没有长大。”
尤许笑了：“看完这场，到我家去吧，我想跟你聊天，聊到天亮。”
“行啊。”大毛痛快答应，只要尤许能笑，他就开心。
到了尤许家，两个人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吃零食喝啤酒聊天，大毛看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对尤许说道：“我们那天跟着老爸来给玥姐招魂，没找到玥姐，却召唤出了你的妈妈。”
尤许愣住了。
大毛说道：“你妈妈穿一件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很美丽很温柔，她说因为放心不下你，一直守在这儿。她看小妈和你年纪相仿，对小妈十分友善，我跟她说我是你的朋友，她就对我笑。”
“后来呢？”尤许垂着头问。
“后来她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放心走了，求老爸给她超度。”大毛看着她，“其实，爱我们的人，就算离我们而去，依然会爱着我们。许许，你妈妈很爱你。”
尤许抬头冲他笑笑：“谢谢你，大毛。”
凌晨四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大毛跑过去看着显示屏对尤许说道：“是两个男人，还有一个阿姨。”
“是珏哥派来的人，还有苏阿姨。”尤许爬了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上楼洗澡，让他们进来等一会儿。”
大毛看着门廊下三个大行李箱发愣的时候，尤许出来了，她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戴着红色绒线帽，外面罩一件长到脚踝的大羽绒服，歪头看着大毛：“送我去机场吗？”
“为什么要去机场？”大毛觉得嗓子里有些发干。
“上车慢慢说。”尤许笑道，“我坐你的车过去。”
那两个男人先开车走了，苏阿姨也跟着，尤许笑道：“苏阿姨跟着去给我服务。”
“跟着去哪儿？”大毛开着车，心里一缩一缩得有些抽疼。
“老爸生前就给我办好了手续，我要去美国留学，学经济管理。”尤许嘴角噙着笑，“我本来不想去，可是老爸没了，庞大的尤氏企业在等着我。”
大毛沉默着，车开得越来越慢。终于忍不住一个急拐弯，停在紧急停车带上，看着尤许：“你怎么没说过？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很多时间做什么？”尤许笑问。
大毛没说话，埋头在方向盘上呆愣一会儿发动了车子：“别误了飞机。”
尤许在车坐上蜷缩着：“我睡会儿。”
一直沉默。
直到尤许要进安检口的时候，大毛突然喊了一声，许许……
尤许转过身，大毛朝她跑了过来，他看着她：“许许，我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
尤许没有说话，大毛又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尤许依然沉默，大毛看着她：“你会回来的，对吗？”
她摇了摇头，突然朝他冲了过来，狠狠撞在他怀中，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尖唇贴住他的唇，大毛后退着，她跟着他后退，舌尖抵入他的唇间，摩挲着顶开了他的牙齿，她很笨拙，笨拙得牙齿不停碰上他的牙齿，她也很坚决，她的舌在他口腔中探索着，与他的舌碰撞纠缠。
大毛渐渐放松下来，双臂环住她，学着她的样子，反击似的回吻，她的滋味又香又软又清新，就像是做美梦时的感觉，那样舒服那样醉人，永远都不想醒来，渐渐没了理智，只是凭着本能和感觉抱着她亲吻着，心里叫着她的名字，许许，许许……
不记得怎么松开彼此的，只记得尤许冲他笑着，举着手机站在安检口那儿看着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藏着星光，然后转过身向里走，她的身体在颤抖，步伐有些凌乱，大毛冲到隔离线旁边大声喊道：“许许，我等着你回来。”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有水珠砸在地上碎落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已经不见了尤许的身影。
一切像是在做梦。
他心里发酸发胀发涩，又有一丝丝的甜，他不知所措，回到车里两手抱着头，额头抵着方向盘，想着那张笑脸发呆。
手机突然震动，他打开微信，尤许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昨天二人在什刹海边上的合影自拍，头碰着头笑容灿烂，再看尤许的微信头像，也是这张照片，大毛忙把自己的也换了。
然后尤许打了一行字：“你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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