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听出齐悦声音里的冷意，犹豫了一番，最终没有把顾朗在秘密调查江家夫妇的事情说出来。
“没什么，我送齐先生回去吧。”
齐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声音很轻，“不用了，不太方便。”
即使要独身穿过幽暗狭长的窄道，要走很远的路去主街道打车，齐悦也不想和跟顾朗有关的人和事待在一起。
他怕自己再虚构一些顾朗爱自己的谎言——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够了，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
怕于洋再跟过来，齐悦故作轻松地向他笑笑，“我叫了车，不用担心。”
凝视着齐悦拎着塑料袋、在泥泞的地上一脚深一脚浅走进黑暗巷子的身影，于洋回望了一眼楼上亮灯的位置，“啧”了一声，不放心还是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十几岁时发生那件绑架案后，齐悦几乎没有再一个人走过这种地方。
未成年的时候有齐家派人护着，之后身边有了同事和付湛，齐悦渐渐不再那么害怕走夜路，他一个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直播或者看电影，再次直面恐惧让他有种陌生感。
因为是烂尾楼，大多数楼层都来不及装修和刷漆，裸露在外的灰色墙体偶尔落下碎屑和石渣，随风飘荡的塑料膜像张牙舞爪的魔鬼，这里荒废了多年，陆续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住进来，走在路上，齐悦总感觉背后有什么在看着自己。
齐悦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看得清楚了，他的脚步也快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一个快速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跑过齐悦身边，猛地用手肘撞向齐悦的手臂，手机灯光一晃，齐悦被撞了个踉跄时，一只手强硬地从他的手中抢走了塑料袋。
抢劫？
齐悦愣住了，隐约看清那人的身影，下意识追了过去，可那人跑的太快，齐悦追到巷子尽头，那人已经拐了个弯不见踪影。
齐悦扶着墙喘着粗气，一辆小电驴闪着灯与他擦肩而过，骑着小电驴的人扔给齐悦一个饭盒，粗声粗气的说：“拿着。”
说完，那人向抢劫犯的方向冲了出去。
齐悦彻底懵了，按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惊魂未定地眨着眼睛，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缓了好一会儿，齐悦决定拿起手机报警。
半个小时后，警察押着抢劫犯找到了等在街边的齐悦，他们把钱还给齐悦，让齐悦清点一下有没有少。
“刚才多亏了一个骑电动车的小兄弟帮忙，你这钱才能救回来，”穿着便衣的警察边给抢劫犯戴手铐边说，他抬抬下巴，“喏，就那边戴头盔的那个，你该谢谢那小兄弟。”
帮忙的人高高瘦瘦的，正摘了头盔站在警察面前做笔录，手偶尔比划一下，借着警车红蓝色的灯光闪烁，齐悦隐约觉得这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不等齐悦走过去道谢，那人大步走过街道来到了齐悦面前。
“我的饭呢？”
齐悦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扔给自己的饭盒，于是齐悦指了指刚刚从自己身边离开的警察，“他们说要检查一下。”
抱着头盔的人忽然变得很生气，但他没说什么，走到警察面前向他要自己的饭盒。
警察点点头，“检查完就还给你。”说着，把手电筒夹在咯吱窝里，大咧咧地打开了饭盒的卡扣。
两个干裂的馒头就这样滚了出来，一个直接落在了街道混了冰碴的泥水里，还有一个滚到了齐悦脚下，表面也沾了黑色的泥巴。
嘈杂的街道忽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个馒头上面。
齐悦赶忙弯腰去拾，那人也急匆匆蹲下身，像对待珍宝一样将两个馒头小心翼翼地拾起，轻轻擦了擦揣进怀里，齐悦这时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是今天来医院求帮忙的黄头发男孩。
男孩起身时对上齐悦诧异的目光，原本因为被拒绝对齐悦没什么好感的他不禁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馒头？”
齐悦摇头解释，“我不是……”
警察确定了抢劫犯的身份，让齐悦明天去派出所一趟，协助调查，随后就离开了。
男孩拿着饭盒也要离开，却被齐悦的动作阻挡了脚步——齐悦将一塑料袋的钱放在了男孩的车筐里。
“你干什么？”男孩对他的敌意还是很深，齐悦能理解，任谁被拒绝了都会感到不舒服。
齐悦正准备向他道谢，却看男孩忽然紧张了起来，一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瘦削身影出现在不远的街口，嘴里喊着：“小麦，小麦，是你回来了吗小麦？”
老人的眼睛看不见。
齐悦转头看男孩，男孩的脸上依然是凶巴巴的表情，但看向老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我奶奶来了，你不许乱说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男孩低声警告齐悦后，快步跑到了老人身边，搀扶住她，声音像变了一个人，乖巧极了，“奶奶，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齐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几米开外的角落，于洋握着手机一五一十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到救了齐悦的是一个大男孩的时候，顾朗沉默了几秒，才问那个男孩长什么样子。
于洋如实描述了男孩的相貌，顾朗“嗯”了一声，让于洋送齐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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