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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_青衫落拓【完结】(14)

  我疑惑地说:“妈妈刚走,还是过段时间吧。”

  “难道你要守孝三年?心中怀念,何必拘泥于形式。”

  “度假需要心情,我实在……”

  我摇摇头,没说下去。他站起身:“我去洗澡。”

  我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亚欧,把烟戒了吧。”

  他一笑:“行了,下次我洗澡之后再进卧室好了。”

  “我是认真的,亚欧。你看妈妈——”

  我妈妈抽烟。

  她身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妇产科医生,居然抽烟,而且抽的是劲道极大的进口烟,不是那种薄荷型女士烟。

  当然,她在医院工作时绝对不抽。晚上回家后做完家务,她还需要写论文、看专业书籍杂志,一直忙到深夜,我时常会看到她去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她抽烟不是那种浅浅吸上一口吐出了事,而是深深吸入,缓缓吐出,十足烟枪架势。

  父亲也抽烟,但他很反感女人抽烟,评价是“像什么样子”,每逢他讲这句话,妈妈都不做应答,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颇矛盾,一方面认为女人不需要表现出某种男人认可的特定样子,另一方面又清楚地知道,抽烟是无可置疑的恶习。我与子东也曾劝她为健康着想戒烟,她多半只是笑笑,顾左右而言他。有一次我说得口气略重,她弹一下烟灰,笑道:“我统共也只余这么一个坏毛病了,不至于非得要求我做到零缺陷吧。”

  肺癌与长期抽烟之间的联系不言自明。而她言语之中的萧瑟意味,我现在想来,阵阵发冷。

  _3

  我没有探险精神,又有轻微洁癖,并不是那种一心想见识不同世界的旅行者。我喜欢去的通常是天气晴朗、阳光充足、游客相对不多、有美景与良好旅馆设施的地方。

  一年一度的旅行,对我来讲,更像是享受额外的蜜月。

  女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迟早会发现两件事:激情不会持久,要在婚姻生活里永葆初恋状态是不可能的;成年人没法在爱情这件事上讲求所谓公平。

  如果要做出比较,那么,我爱亚欧应该超过亚欧爱我。他是那种对于成功有着强烈追求的男人,感情对他来讲,是锦上添花,而非生活必需。我清楚地知道,对他来说,有很多事的优先级别都高于我。

  只有在旅行的时候不一样。一年有十天左右的时间,脱离熟悉的环境以及琐碎的日常生活,将工作放到一边,在一个亲密相处的空间里放肆厮缠,享受缠绵与他的绝对专注。

  所以我当然重视度假,会提前挑选地方,安排行程,不漏过每个细节,力求尽善尽美。

  亚欧则近似工作狂,每次都得我好好哄他同意,他才肯排出日期,而这次他居然主动提起。我想,我们确实需要翻过某一章了。

  然而,目前我意兴阑珊,提不起精神。

  妈妈去世的阴影仍旧缠绕着我,那条短信引起的疑问并未完全消除,我应付工作都略觉力不从心,也没有余力分析自己的感情,哪有出游的兴致。

  那种虚无感需要时间来慢慢驱散。

  可是亚欧这次认真得出乎我的意料,过了几天,他告诉我,他已经订好了机票跟酒店,一周后出发。

  我没办法再拒绝,只得去公司告假。这个时机显然极不恰当,我的顶头上司是三个月前空降过来的总经理带来的嫡系,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人人自危力图表现的时候,我因为母亲患病与去世请了不少假,还算情有可原,可是刚处理完丧事又要休年假,他简直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但还是准了假。

  我交接好工作,回家整理行装,先将衣物放入行李箱,再进储藏室拿上次去塞班岛度假用过的浮潜用具,它们被搁在置物架上层,我努力踮脚够到,刚一拉动,就把旁边纸箱碰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倾倒在我身上,幸好没什么重物。

  我俯身一看,落在脚边的竟然是妈妈的病历与各种检查报告。

  那天我一股脑儿将几只抽屉内的东西倒入纸箱内带回来,并没细看。我蹲下来归拢着,准备送入碎纸机,突然发现中间混入了父亲的一份体检报告。这是妈妈刚查实癌症时,我和子东坚持让他去做的一个全面检查,事后他告诉我们各项结果都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拿出来,随手翻了一下,准备放到一边,却突然一下定住,头一次注意到第一页上就写着父亲的血型:AB型。

  在妈妈住院期间,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血型是B型,而我是确定无疑的O型血。

  我是妇产科医生的女儿、内科医生的姐姐,多少了解一点基本的医学知识,AB型血的父亲与B型血的母亲不可能孕育出O型血的女儿。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我像被雷击中一样,呆立在狭小而不通风的储藏室内,不知站了多久,呼吸都有些艰难了,才走出来,拿起手机打给子东,直接问:“你是什么血型?”

  他打个哈哈:“你也学那些女孩子开始研究血型星座这些东西了吗?”

  “不是。我只想知道你的血型。”

  手机里出现一阵奇怪的静默,我听得到自己心跳急剧加快,提高声音:“子东,快把你的血型告诉我。”

  他依旧沉默不语,我的心沉重得如同绑上铅块,一点点向下坠着:“这么说你也是知道的。”

  他终于开了口,焦急地否认:“不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再问一次,你的血型到底是什么?”

  他轻声说:“B型。”

  我挂断了电话。他没问题,从血型直到兼具父母双方遗传特征的相貌。而我,在三十四岁的时候,猛地意识到这样一件事:我,竟然不是我父母的女儿。

  他立刻重新打了过来,我机械地接听。

  “姐姐,你别胡思乱想。”

  “我是文科生没错,可我也是有常识的。你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别骗我,子东。”

  “我没骗你,姐,有一种血型叫顺式AB型,这种血型的人,AB基因在同一条染色体上,另一条染色体是O型基因,属于基因的变异,可以生出O型血的孩子。爸爸就是这种情况。”

  我将信将疑:“你说的这种情况概率有多大?”

  “呃,不算大,但确实存在。”

  我上网查证,子东确实没有顺口编个怪异血型来打发我,但他说的那种情况极其罕见,在亚洲差不多十万人中才有一例,当然小概率事件是存在的,只是我没有被说服。他是我弟弟,我太了解他了,他的第一反应来得十分奇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仍有问题。

  我再度打电话给子东,叫他下班后来我家。

  他过来时,带着一脸不安的表情:“姐,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血型不对的?”

  “这有什么对不对的。我……只是疑惑过,那时我刚念大学,学了孟德尔定律,心血来潮把家里人的血型都取样做了化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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