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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_青衫落拓【完结】(29)

  我的婚姻。我的生父。

  区区两个问题而已,看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可没有一个是我能解决或者果断放到一边的。

  我不知不觉中陷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所有念头变得跟做梦一样浮动恍惚,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飘过:孙亚欧、许子东、何原平、何慈航、小姨、父亲、已经去世的母亲、去世已久的外公外婆、没什么印象的爷爷奶奶、面目模糊的大伯、多得记不清名字的堂兄弟表姐妹……手机响起,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铃声不紧不慢持续着,我顺手抓过来接听:“你好,哪位?”

  “是我。”

  我彻底醒了,懊悔没看号码就按了接听:“我说过了,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俞咏文轻轻一笑:“许可,你这么逃避现实有什么意义?”

  我也笑,涩然说:“你这么忙不迭要把我唤醒,无非觉得现实对你有利吧?真有利的话,你甚至不必给我打电话。”

  她跟过去一样暴躁,哼了一声:“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我只告诉你几个简单的事实:亚欧这些年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他来美国出差时,我们见过面;如果不是你母亲患病,他觉得你很脆弱,早就跟你摊牌谈分手了。”

  回忆中的某个场景自动切换到眼前,我的耳中掠过一阵低频的尖啸,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只能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我该对你们两个人的仁慈说声谢谢了。你今年也差不多有三十岁了吧,我们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还像中学生一样搅在一起,你不觉得厌烦吗?”

  “我确实厌烦,不想再等下去了。亚欧才从我这里离开,我们谈得很累、很纠结,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冷冷地回答:“我跟你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了结。至于我与亚欧怎么谈,与你无关,请你自重,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挂断电话,发现手抖得几乎握不牢手机。我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用力得关节泛白,却不觉得疼痛。

  可是自己清楚,心到底是被狠狠刺痛了。

  阳光之下并无新鲜事,情变,婚变,这些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我的同事、同学中都传出过感情破裂、婚姻告急之类的消息。几个月前,我上班的那座52层写字楼内更是疯传一个劲爆的八卦,位于23楼某外企一名担任公共关系部经理的女子,遭遇自称怀孕的第三者闯入办公室逼宫,携带的撒手锏居然是雇用私家侦探拍摄的她与某位男性友人约会的照片。

  相比之下,我接到的只是电话,倒显得含蓄多了。

  收到短信之时,我已经知道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图穷匕见,她这么逼近过来,也只是迟早的事。

  我努力说服自己镇定,可是心里乱成一团,后背一阵阵出着冷汗,将睡衣沁湿。我走进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刚刚坐下,门打开,亚欧进来了。

  他问我:“你小姨呢?”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皱眉:“怎么了?”

  “她去会一位朋友。”

  他突然伸手过来,我避之不及,他的手掌覆在我额上,皱眉:“你在出汗,好像在发烧。是不是感冒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必,我量了体温,只是略微低烧。”

  “那还喝什么咖啡,上床休息吧。”

  “我们离婚吧,亚欧。”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没有说话。

  “谢谢你顾及我的精神状态,考虑到我在这年龄,先是母亲患病,丧母之后又突然生父不详,再被遗弃恐怕会承受不起。我很承情。你们给我宽限的时间足够了,我现在情绪基本平稳,能够接受所有现实,不必再拖下去。”

  “咏文又给你打了电话?”

  “就在你进门前半个小时。三年前你去美国出差时,与她见过面?”

  他没有回答。

  “这三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他依旧沉默。

  “我还记得我得知妈妈患的是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时的情景。亚欧,我回到家,你说你有话想跟我说,我没等你说,就抱住你大哭出来。你安慰我,抱了我很久,再没提起你想说的是什么。其实那天你是打算跟我说你和俞咏文旧情复燃,要与我分手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肯定也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样。我只能努力忍住眼泪,决心不再凌迟自己的自尊继续追问下去。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离婚吧。”

  他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所以你打算做一个潇洒放手的姿态把我推出去了?”

  “难道你期待我抱住你的腿哭求?对不起,我厌倦了,也害怕——害怕我得仰赖你的同情维持婚姻,害怕我的余生都得和她没完没了纠缠下去。”我涩然说道,“我演不来那样的戏码,也不想过那样可悲的生活。”

  他猛然伸手一拂,我面前的咖啡杯、碟子、盛方糖的罐子跌落一地,发出刺耳的脆响。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他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平缓,一字一字地说:“许可,你够狠。要是你以为一切都由你说了算,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就算发着烧,我也打了个冷战。我在二十四岁时认识他,在二十八岁嫁给他,早知道他的性格,了解他内心冷漠的一面,但此刻仍不寒而栗。

  正僵持之间,门铃响起,亚欧没有理会的意思,我起身开门,子东来了。他看到一地狼藉,不禁怔住。这时亚欧自动恢复成合格的男主人模样,笑道:“不小心打翻了你姐姐最喜欢的一套咖啡杯,她正要发落我,你刚好救了我。”

  他取来扫帚清扫,我问子东:“你怎么有空过来?”

  “不是说好今天一起陪小姨吃晚饭吗?”

  “哦,对,小姨还没回来。”

  “子东,可可在发烧,你看看用不用去医院。”

  子东赶忙取来体温计,替我量了一下:“三十七度六,略高一点。烧了多长时间?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多久,就是觉得乏力。”

  “低烧的话,还是再观察一下,不必急着退烧。”

  我实在没力气继续撑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幸好有这个低烧可以用来当借口:“子东,你随便坐,我……去躺一会儿再出来。”

  我向卧室走去,只听亚欧在问:“子东,你姐姐要紧吗?”

  “不用担心,低烧只要不持续太长时间……”

  我没有听子东回答完毕,关上卧室门,靠到门上,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_4

  当初我为什么会爱上孙亚欧?

  呵,我何必问自己这个问题。

  年轻的时候,越冷漠的男人似乎越能激发起我们天性里那点渴望征服与被征服的欲望。爱上他的女孩子实在太多,我幸好并不是最狂热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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