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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_青衫落拓【完结】(52)

  我笑笑,开始喝汤,她总算没再说什么,收拾一下厨房:“好了,我先回家了。你要想吃什么,还是写便条贴在冰箱上。”

  “谢谢李姐,再见。”

  她走了,我长舒一口气。迟早有一天,每个人都会知道我的婚姻状况,一想到届时要收获多少好奇、同情的眼光,我不免胃口全无。

  吃完晚饭,我稍事休息,坐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继续做那个PPT,将近完成时,突然腹部轻微一动,我惊讶地坐直身体,伸手摸去,再没什么动静,刚才那一下几乎可以被忽略。我推开笔记本,一动不动等着,终于在一片静默之中感觉到了又一次胎动,与上次不同,不是一下,而是一次持续十来秒的波动,依旧轻微,但确定无疑。

  我屏息感受着,待胎动停下来后,马上去查孕期指南,发现那上面写着:初次胎动大多发生在十八到二十周,很容易被误认为是胃部胀气——怎么可能。我忍不住笑,这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同水波荡起一圈涟漪,又像有一只蝴蝶在体内怯生生扇动着翅膀,传达出生命的信息,奇妙得让人惊叹,同时生出无限喜悦——白天我才对慈航说,我对于胎儿感受最多的是责任,而此刻,我十分肯定,这就已经是身为母亲的感受了。

  想一想,只有三个人可以打电话说这件事:子东、夏芸和小姨。子东虽然是医生,但他毕竟是男生,恐怕没法体会这种只属于女人刚为人母的感受;夏芸远在海外,我们通常选择在网上闲聊几句,没必要为这件事特意打电话过去吵醒她。而小姨知道我怀孕却与亚欧谈到离婚时,十分惊愕。我们通过不止一次电话,有时长谈甚至超过一个小时,她苦劝我,如果决定留下孩子,一定要与亚欧修复关系。

  我们没能说服彼此。

  从小到大,我与小姨的感情最深,在成年之前,她既像我的长姐,又像一个小母亲,我听得出她忧心忡忡,为我将来的生活担足心事,再去兴冲冲对她说胎动,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天气已经足够温暖,我出来热了一杯牛奶,端到阳台上坐下,一边喝,一边让自己平静下来。

  仰头望去,城市的夜空呈暧昧不明的暗红色,即使是如此晴朗的日子,也看不到星星。

  我生平看过最美丽的星空是在新西兰皇后镇。

  那是我与孙亚欧婚后第一次出国度假。夜晚,我们坐天际缆车上到山顶,高山渐渐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空气纯净清冽,风带着微微的寒意扑面吹来,而头顶是明亮密集得不可思议的繁星。

  他将我抱在怀中,用风衣裹住我,手指与我的手指交缠着。尘嚣被远远抛离在脚下,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从来不确定他有多爱我,但至少在那个时刻,我知道我占据着他的心,正如同他将我的心占得满满的。

  辛酸的回忆我们通常情愿忽略,尽可能不再想起。那么甜蜜的回忆呢?时过境迁,似乎更加伤人。

  惆怅与伤感同时涌上我的心头。

  这时,一道身影从客厅内投射过来,我吃惊地回头,孙亚欧站在落地窗内。几步之遥,我一时竟然有不知身在哪里的恍惚感,怔怔看着他。

  “晚上好。”

  我回过神来,坐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拉开门走过来:“起风了,外面有点凉。”

  “嗯。我坐一会儿就进去。”

  “俞咏文找去你公司的事,我很抱歉。”

  我有些惊讶:“她跟你说去找过我吗?”

  “不,何慈航下午来公司找过我,好一通教训。”

  我更加诧异,完全没想到何慈航会为我做这件事。

  “有一点她说得很对,你不应该受到这种打扰。我已经跟咏文讲清楚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那……谢谢了。”

  我的口气带着一丝冷嘲,他当然听出来了,静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许可,不管我怎么想,你都一定要留下孩子吗?”

  才感受到胎动,却听到这个问题,我心中的悲凉无法言喻,一时讲不出话来,默默积攒了一下力气,才一字一字地说:“亚欧,这不是我第一次怀孕。上一个孩子,我把它流掉了,恰好十年前。那个孩子的父亲,不用我说是谁吧。”

  _5

  对,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龄无知少女。

  讽刺的是,我妈妈是资深妇产科医生,但她在家里几乎绝口不提她的工作。我开始发育之后,她给了我一本生理卫生科普小册子,嘱咐我认真读一读。我读了,小册子文字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足以把一个刚步入青春期、对于男性还没有具体想象的小女孩吓得做噩梦,就跟小姨十五岁时在医院里守候我出生时给产房里传出的尖叫吓得半死一样,我又害怕又迷惑,不能理解女生为什么会面临这么多问题。

  当然,我不能把我在大学期间没有谈过像样的恋爱归罪于这本小册子。我个性拘谨,不习惯情绪外露,根本不懂如何应对男生的追求,蹉跎下来,没有一段有头有尾的明确感情经历,到二十四岁,一片空白地遇上孙亚欧,沦陷来得毫不奇怪。

  发现怀孕时,我刚辞去工作,正忙于找一份新工作,他已经五天没与我联络。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在出差,语气十分冷淡。我再多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便略不耐烦地说:“正在开会,回头打给你。”

  等了两天,他也没打过来。

  我并不怪他,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没有认真恋爱的打算,求仁并不见得就能得仁,而缘木怎么也不会求得到鱼。我决定为自己的行为埋单,壮起胆子找了家偏僻的小医院,挂号排队,躺上了手术台。

  那是一段可怕的经历,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我的好友夏芸在内。

  如果只是终止于那间手术室,我也许还能从记忆里把它彻底抹掉。但是我的噩梦出了医院仍旧一直持续着,在术后连续大半个月出血不止,还得投递简历,奔波于几个公司进行面试,内心焦虑,面无人色到连化妆都无法遮掩。一天晚上,妈妈把我堵在房间里,关上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既羞耻,又愧疚,同时混合着恐惧,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她没有追问,但是盯着我,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突然,我横下心,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做了人工流产,然后等待她的发作。她吃惊,目光复杂,却没有发怒,问末次经期的时间、手术的时间、我目前的身体情况。她这个医生的姿态让我茫然,我只能一一作答,最后她嘱咐我早点休息,第二天午休时间一定要去她工作的医院。

  不必妈妈强调,我也知道情况的严重程度。

  到医院的时候,她仍在接待一个病人。我在外面等待,只听负责接待分诊的小护士与她的同事嘀咕:“严医生这人总是这样好说话,都这个点了,那女的又没挂到她的号,硬挤进去讲几句好话,她就接着看,每天不知道要额外看多少病人,连累我们不能按时下班吃饭。”她同事笑道:“别抱怨了,她对病人倒真是有耐心,我要是身体也有问题,等也要等着让她来检查。”同事走后,小护士不客气地跟我说 :“喂,你不用等了,上午的门诊时间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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