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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在呢喃,我向你告白_望川【完结】(171)

  “是,多亏了你,让小攸看清他,真是多亏了你,潼潼……”陈嘉棠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他撑着拐杖,侧目低声道:“别再跟着我。”

  颜潼望着他不利索的双腿,靠拐杖行走,一点点离开她视线,她忽然意识到,陈嘉棠好像早就死了,在他醒来看到自己截肢的那天,在他决定逃去云南那天,过去那个身影颀长矫健的陈嘉棠,跟她去自驾游,站在峡谷高处抽烟的陈嘉棠,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是被打乱冲拼后的躯壳。

  他靠一种不为人知的意念留在这里。

  他好像在等着什么。

  ……

  季家宅院旁,遮盖漫天的相思树下,车子穿行而过缓缓停下。

  欧阳家的房子是标准现代风格,建得中规中矩,不似季家院内,常年花团锦簇,莲池小桥,竹林乔木,构造讲究,季凡森曾戏谑欧阳腾远是个地地道道的资本家,除了会赚钱,生活毫无情趣。每逢玩笑话到了这儿,最后还会补一句,幸亏这小欧阳不像他。

  辗转已物是人非,多年未居住,门前早已荒废不堪。

  陈嘉棠下了车,走近见那镂空锻铁门开了锁。

  竟真猜中了,她回来了。

  中房内门大开,客厅朝上,一分为二的楼梯上,落满灰尘,上面有踩过的脚印,一直延到阁楼,那里有个小房间,是存放她早逝母亲遗物的地方,也是她总躲起来哭的地方。

  陈嘉棠推开门,空气中荡着陈旧气,房内昏暗,褪了色的桔梗色帘子拉开,槐花树枝桠伸进飘窗,她像幽灵般侧坐在窗台,两只脚一高一低搭着,沉静望着窗外。

  “小攸。”他轻声叫她,欧阳妤攸回头笑,“嘉棠哥哥,你又找到我了。”从他进了院子,她就看见了,透过树叶缝隙,看见陈嘉棠找来了,真奇怪,这么多年,好像只有他跟她来过阁楼,欧阳妤攸视线瞟到他手上,打趣道:“你怎么没带吃的来?”

  她说的是小点心,小时候每逢她窝在这里哭,他总会带来的,陈嘉棠故作恍然道:“来得太急,忘了。”欧阳妤攸扬嘴笑,“嗯,我也没哭。”

  陈嘉棠顿步走来,拐杖头敲打着木地板,发出闷沉的响声:“这里很久没打扫,灰尘多,空气不好,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她说:“我想回来看看。”原来走进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话间一阵风吹进来,陈嘉棠关上窗,让她下来,欧阳妤攸很听话地回到小床上,因为累,她侧身躺下,小腹已经有了侧坠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老房子里格外静谧,像把时光阻断在外一般。

  陈嘉棠坐在床头,仿佛深谙人心的神明,将她看了个透,自顾自说道:“当年季叔叔想在缅甸合股开矿,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跟当地军政要员取得联系,中间牵线的正是殷老。多少年过去了,季叔叔去世,季临川这些年荒废了人脉,自然也断了跟那边的人际联系,现在时局有变,他若想再次跟缅甸当局建立关系,扭转矿场失利的局面,只能依靠殷家的势力。”

  “那几年他交往的女人,家境背景大半都跟季家是世交,殷茵当年跟他能在一起,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早在那时候,季姨就看中了她。”

  “现在趁着你和他已经离婚,梵森又有急待解决的问题,自然是要赶快跟殷家联姻,这就是现实。”

  “小攸,你听到了吗?”陈嘉棠看过去,她好像睡着了,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里,她蜷着腿在自己幼时的小床上,呼吸平稳,手臂环在胸前。

  ……

  她做了梦,回到那年,春末夏初,暖风和煦。

  槐花已经从枝头纷纷脱离,没有落尽的,色泽像氧化后的苹果,蔫黄一片,等着落地为泥,呵护树根。

  新开的木芙蓉在午后是一片娇嫩的粉红色,到了晚上花朵闭合会是深红色,她蹲下用手指摸着花瓣,忽而想起季临川以前跟她讲过两句诗。

  晓妆如玉暮如霞,幽姿芙蓉独自芳。

  他小时候被季叔叔逼着,练了多少年的毛笔字,不成器,却耳濡目染,学会很多文绉风雅的诗句,经常在她面前拽两句,有时是信手拈来,有时是为了拐着弯得借诗讽她。

  梦里那天天气好,趁着有风,她拿出爸爸给她买的风筝玩,技术差,没跑两圈,风筝就挂在门口的决明树上扯不下来了,她不会爬树,只好搬出梯子顺着树枝上去取,结果等她上去,梯子就歪倒落地,她拿了风筝,却站在树枝下不来,阿姨不在,没人管她,急得她直冒汗。

  刚巧季临川过来,那天他穿了一件松垮的黑色套头衫,上面印着路易威登家的经典符号,一来扭头见她竟挂在树上,他抄着口袋只顾得仰着头笑。

  风一吹,她裙子飞起来,一双腿暴露在他眼里,季临川站在树底下,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风越来越大,她站在上面摇摇欲坠,他不但不帮忙,一双上挑的眼饶有兴致盯着她的裙底看,她那会儿又羞又恼,愤怒地掰断了一个干树枝,就朝他头上砸。

  季临川踩在歪倒的梯子上,抱臂而望,看够了,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小攸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120章 他不知道不怪他

  陈嘉棠去楼下房间柜子里找了一条薄被,给她盖在身上,只见狭窄小床上,她熟睡的脸庞,嘴角竟漾着笑。

  长夜漫漫。

  她陷进梦境里。

  记忆片段像碎掉的镜面,棱角锋利,一块块铺在她脚下,过去的画面流动着,不断呈现在她眼前。

  她看见那年清明,她跟爸爸回国祭祖,从陵园返家后,爸爸出门跟老友聚会,她独自在家里赶画稿,因为那两年拿到不少美国绘画界权威奖项,当时洛杉矶的一家著名画廊邀请她举办个人展。

  那几个月她很忙碌,因为以前存留的作品数量不够,回了老宅她在房间支起画架摆上油画框,一管管颜料挤在调色盘上,那个下午,窗外阴沉,像她手上搅浑后的高级灰,她坐了好几个小时毫无灵感,闷闷地走了神,连季临川进来她也没察觉。

  身后的围裙带子是活结,一拉就开,感觉前围松了她才回头,望见季临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手夹着两瓶红酒,另一只手是两个高脚杯,说过来找她庆祝,他在北美刚签下一个矿场的开发权,那天的季临川笑得太妖冶,眼尾漫出来的尽是喜悦,她想着大约真是个值钱的大生意。

  他开瓶醒了酒,她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画布,索性就扔了笔,跟他席地而坐,听他一顿胡侃,说那地方出产的红宝石有多稀缺多值钱,她边听边靠在床尾笑,抬手举杯说:“恭喜你啊季临川。”

  “晚点再恭喜我也不迟。”他瞥着她,诡异地笑,匆匆跟她碰了杯,然后不断给她倒酒,欧阳妤攸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等她看他时出现重影,地上的两瓶已经空了。

  酒喝完,她意犹未尽盯着高脚杯看,猝不及防,季临川突然扭头吻了她,手托着她的下颌,用力地亲吻,唇齿纠缠,嘴里交递着葡萄酒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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