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来你是真的饿了，罗伊。”一个人说。
“他在长身体，的确应该多吃一点儿。”另一个人接道。
有人问我：“罗伊，你几岁？”
“十七。”我说。
“还在上高中？”笑容忧郁的爱德华对我说道，“我看见你拿着滑板，你喜欢玩这个？”
“喜欢。”我点点头。
之后他们开始讨论起了另一件事，安娜的社团似乎想在下个月举办一场活动。看得出来，他们讨论得很热烈，很激动，负责做记录的人一直在本子上涂涂改改。我对他们讨论的活动一无所知，安静地在一旁翻看咖啡店里的杂志，偶尔抬头时却发现爱德华隔着一张桌子在看我，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眼神有点儿不舒服。
“……那么计划就这么定了，我们需要人气，或许跟温斯特学院合作也说不定……”他们的讨论逐渐进入了尾声。
“社长，我弟弟可以去吗？”有人问安娜。
“当然可以啦——但是得提醒他千万要注意，到时候说不定会被一些温柔的大姐姐们吃掉。”安娜戏谑地道。
我问她：“你们要举办什么活动？”
安娜把她的笔记本转过来给我看，我看见白色的纸上有一行手写的标题。
“契约情侣。”我念道。
“罗伊会来参加吗？”艾米丽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活动，但是从这个标题上隐约能猜到一点大概。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安娜就已经抢先一步道：“不，他不能参加。他年龄太小了。”
“救命！那我弟弟怎么能参加？”之前提问的人夸张地说道，大家顿时被她逗笑了。
安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弟弟壮的像头牛，而亲爱的罗伊这么可爱，我不放心。”
“保护得这么好？也许罗伊想去呢。”爱德华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说道。
于是这个“球”又踢回了我这里，我在爱德华的话里闻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第03章
安娜他们想要举办的那个活动十分无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在布鲁斯咖啡店的聚会结束之后，我送安娜回家，她在路上给我详细地说了他们的想法和计划。
他们想要给单身男女们办一个特殊的舞会。每个人可以在舞会的入口处抽取一张号码牌，然后进入会场寻找跟你抽到相同号码牌的人，那个人就是你今晚的舞伴，也是你今晚的情侣。
“想一想，是不是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这非常浪漫，对不对？”安娜兴奋地说。
我问：“你确定会有人来参加吗？”
安娜自信地说：“当然，不然你以为莱克斯大学里的所有人都有另一半吗？罗伊，这世界上多的是伤心寂寞的单身汉。”
“也许单身汉觉得单身很快乐，他们并不想要另一半。”我笑道。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她也笑了。
我们经过了一个小公园，八点钟，这里的街灯全部亮了起来。我很喜欢眯起眼睛看街灯，我觉得它们大多数时候都看起来十分温暖。安娜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我想起小时候，我也经常这样等待下班回家的母亲。
“我觉得你或许能来参加，罗伊。”安娜说。
我走了过去，对她说：“你之前说我年龄太小了。”
“可我现在又特别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你，你还没谈过恋爱，对吧？”她的侧脸隐藏在黑暗里，我只能看到她秀气可爱的鼻尖。
“没有。”我老实说，“我不太知道该如何跟女孩儿相处。”
我有些怔忡地看着地面，突然发觉，我从没爱上过任何人，甚至连一点点心动的感觉都不曾有过。在学校里，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约会，走在走廊上时，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种轻快又甜腻的荷尔蒙。男孩儿们开始炫耀肌肉，女孩儿们变得更漂亮了。
我一直是一个人，住在史密斯太太的地下室里。我从来没有期盼过自己能够进入一段稳定的感情，大多数时间，我都和我的滑板在一起。
安娜的话让我陷入沉思。
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我自身的成长环境，又有多少是因为某种我不太敢确定的东西呢？
她抱了抱我，轻声对我说：“亲爱的。”
安娜知道一部分我的生活，但她具体知道多少，我不清楚。她知道我经常饿肚子，所以总是找机会给我买东西吃。我很感谢她，她既是我的朋友又像是我的姐姐。
我决定去参加她的这个活动。
“下个月活动开始前别忘记通知我。”我也回抱了她。
“好，你一定要来。”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都过得很平静。
与房东太太吵架的那个男人没有再回来过，听说因为在别的地方犯了点事儿，被关进了警察局。房东太太的钱被他拿走了不少，她开始买一种从前不会喝的廉价酒，这种酒度数不高，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还很清醒。
“如果你闲着没事做，就去把那该死的杂草修一修。”房东太太冷着一张脸对我说。
“我要写作业。”我不想理她。
“你？写作业？得了吧，小鬼！你我心里的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货色。不学无术！你这种渣滓马上就要进入社会了，哦，真是为社会感到悲哀。”然后，她开始不停地咒骂。咒骂那些拿了她钱的男人，咒骂她跑掉的女儿，咒骂我消失的母亲。我想戴上耳机试图隔绝她的声音，但是不管用。最后我妥协了，决定去给她修那该死的杂草。
今天是个阴天，灰色的天空看起来有几分萧瑟，街道上很多树的叶子掉光了，露出形状扭曲的树枝，对面的那对兄妹没有出现。我干了一会儿活，突然想去房顶上坐着。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从仓库里搬来了梯子，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屋顶更冷一些，但是视线很好，可以看见远处教堂的尖顶，也能看见不远处贫民窟里散落着的简易屋棚。有一只野猫正绕过街角，那只可恶的托莱猎犬竖起耳朵，贪婪地盯着那只猫。
房东太太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学无术。旷课，不交作业，和人打架……我一直没能好好学习，学习对我来说太难了，我的心思并不在知识和文字上。
那不是我这种人能够喜欢的东西。可要真正追起责任来，我也并不认为是我的错。
“罗伊，我看了你的成绩单，很糟糕，如果你还这样的话，我不确定明年能不能够……”校长思勒女士不止一次找我谈过话。
我猜她也对我很头疼。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伸长腿，在屋顶上躺了下来。再有一年，我就将离开学校。我从没想过我将来要做什么，也许去某个餐厅当服务生，也许去汽修厂碰碰运气，他们偶尔也会招一些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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