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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的囚徒_师小札【完结+番外】(69)

  “你再胡说。”我瞪他。

  “还说那条河里全是断指断臂,还有眼珠子。”他指指自己的眼睛。

  “那你还真是命大。”我微微嘲讽。

  “那是。”他笑得更狂。

  我不语。

  “好了,我说着玩的,以后都听你的,好好过日子,不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他又作乖巧状。

  “别向我保证,向自己保证。”

  “好好好。”他举起三只指头起誓,“你相信了吧。”

  “希望你别本xing难移。”

  “不会的,为了冬哥你我也不会了,我会好好修车,好好赚钱,我要养你的。”

  “我不需要你养。”我笑笑,“你顾着自己和爷爷就好。”

  “这怎么行?我说过要宠你的,你就乖乖地让我养。”

  我无奈地笑笑,他又扑过来俯在我身上。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chūn夏秋冬,兰香,蝉噪,梧桐,莹雪,四季轮回,转眼就两年过去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散淡的节奏,每天清晨和楚竞一起去馄饨摊吃早点,沿着河走,看着河边须鬓皓然的老人听着广播晨练,风韵犹存的妇女对着河面梳理头发,穿着虎头鞋的小孩子捧着小人画坐在树下转着眼睛看。

  一抬头,白墙黑瓦,飞檐纱窗,天空是湛蓝的,近处,远处都是二胡幽幽的声音,时而苍凉,时而明快。

  我和楚竞一直保持着两年前的关系,没有跨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他似乎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像是夜晚灯火通明的一扇窗。

  他近年来工作很顺利,在修车行学了个饱,得到老板赏识,荷包渐渐鼓起来,在邻里邻外间的口碑也渐佳,爷爷很高兴,一个劲说他长大了。

  难得的是,他对我依然很好,他的好是粗中带细的,免不了一些幼稚的痕迹,却深深打动了我。

  时间果然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想起很多年前,年少时的承诺,年少时的狂热,飞蛾扑火,在所不惜,现在想来,却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虽揩不去,也不怎么鲜明清晰。

  第102章

  这两年,我的生活很平静,每天夜未深就睡下,清晨随着jī鸣声起来,几乎不看时钟,饿了吃饭,渴了休息,每天中午蹲在院子里看书,一看一个下午,直到书页上太阳的光晕褪去,才微微闭上酸涩的眼睛。

  又开始抽烟,各种劣质的烟,全当作是慰藉,静静地看着两指间那截蓄积得长长的烟灰色,轻轻掸掸,小撮小撮地落地,转眼间,灰飞烟灭。

  像是什么也没有存在过,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时候,看着这个小小的院落,一盆白玉兰,一堆粟米huáng的谷子,一只溜进来打瞌睡的花猫,突然有种错觉,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一切都似不真实。

  心里始终有块是空的,苍白空旷的一片。

  楚竞几乎每天都来陪我,和我说话,有时候也陪我安静地看书。知道我喜欢看书,他常常买来给我看。

  “冬哥,出去逛圈,今天太阳好。”他过来拉我。

  我仰头,看看金色的阳光,眯起眼。

  “走。”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

  我们照例走在那条茶馆酒肆林集的小街上,这条街算是这个城市的繁华之所,仅有的娱乐也基本上集中在这里。

  他兴致很好,买了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抱在怀里,阳光下,牛皮纸上渗着油渍。

  “真甜,冬哥,你尝个。”他飞快地剥了个塞在我嘴里。

  我笑着咀嚼。

  “冬哥,你看,去那看看。”他指着一家简陋的小书铺。

  书铺很小,书也很少,基本上是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拥挤着凑头看漫画。

  “让让,让让。”楚竞一个劲地挤进去,和小学生抢看漫画。

  几个扎麻花辫的小学生扑哧地笑。

  我也随便看看,想着买本小说回去。

  最边上的架子上是一些零散的画刊,海报,面皮上积着薄薄的灰尘,透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轻轻抽出一本,一看,是本旧影集,上面有穿旗袍的民国女子和一些烟糙广告。

  陈年旧事,总是隐藏在生活的角落里,出其不意地挑动记忆的弦,影集上的印象已经模糊朦胧,那穿旗袍的女子嘴角边的红色已黯然。

  一看摄影的时间,1934,想必现在也已是美人迟暮,成为一个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老太太了。

  时间就是这样,像一把钝刀,不犀利,不尖锐,却慢慢地割去青chūn,年华。

  合上影集,放回原处,又拿起另一本画册随意翻看。

  突然间,目光被凝住。

  光影流动,时间起伏,像是又回到很多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一样,心里泛起微微的颤栗。

  临战前的大卫,头微微转向左边的大卫,左手举着投石器的大卫,坚定的凝视着敌人的大卫,充满紧张感和运动感的大卫。

  我垂眸一直看了很久,画边上全是泛huáng的痕迹,我脑中的记忆也是泛huáng的。

  十六岁那年,在学校附近的小书摊上兴冲冲地买回来,然后一直看一直幻想,生理的幻想,心理的幻想,全是青涩幼稚的本能。

  正想着,周围有窃窃私语声,转头一看,那几个小学生不知不觉中全凑过来,盯着我手上拿的大卫笑,两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还红着脸。

  马上合上画册,从里面挪出来,那副画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永远不会有关系了。

  从书店里出来时,楚竞捧着大堆的漫画书满足地笑。

  “买这么多?”我看着他手上的漫画书。

  “又可以看个通宵了。”他笑得没心没肺,“再去买点鸭脖子,边喝啤酒边吃。”

  我笑着摇摇头。

  “冬哥,你看那是什么?”他探过头去看一家有些人聚集的小铺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卖银饰品,几对qíng侣正围在摊前挑挑选选。

  老板热qíng地招来看客。

  “冬哥,你看,这多漂亮。”他拿起一条粗银链子,放在脖子前比划,“帅吗?”

  “想买就买吧。”我掏出钱。

  “等等,冬哥,我要这个。”他拿起两枚戒指。

  “小伙子,这是qíng侣戒,买个给女朋友吧。”老板端着手笑。

  “我们试试,冬哥,戴上。”楚竞立马试戴上,又飞快地将另一只递给我。

  我有些尴尬地拿着戒指,对着老板有些诧异的眼神。

  “快点啊。”楚竞拉过我的手,迅速地为我戴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只小巧的戒指已经套进我的无名指。

  “冬哥,你瞧,多配!”楚竞哈哈地笑,“老板,我们就要这一对。”

  “买其他的吧。”我yù拔下戒指。

  “别,别,我就要这个,不许摘下来。”楚竞撅着嘴巴。

  我叹叹气。

  “小伙子,要吗?”老板像是明白了什么,嘻嘻地笑。

  “快掏钱啊!”楚竞嘀咕,“我要你给我买。”

  我楞了下,看着他一脸期待,充盈着喜悦的神色,不忍破坏他的希冀,慢慢掏出了钱,买下了那对戒指。

  “瞧,多漂亮。”他开心极了,一个劲地晃着手,举在空中看,阳从指fèng间滑过,那只银色的戒指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微弱得有些可怜。

  “这样我们就算是订终生了。”他举起我的手背,得意地笑。

  被他的qíng绪感染,我的心里也突然泛起一股天真的神圣的错觉,好似我们真的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在这样的小城市,在这样湛蓝的天空下,永远在一起。

  即使,我不能确定我对他是不是存在着爱。

  “冬哥,快,我们去买鸭脖子。”他拉着我的手,催促着,“否则要卖光了。”

  “好的,这就去。”我看着他雀跃的表qíng笑。

  日子又过去半年,楚竞决定自己租个铺子修车搞个体户,我也支持,他很高兴,决定一下后,他就忙碌起来。

  店铺在城南一条鱼龙混杂的小街上,周围集中着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卖烟的,卖槟榔的,全是赤膊着上身,穿沙滩裤的jīng瘦生意人,cao着五湖四海的方言。

  我有些反对楚竞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租铺子,但我知道他手头紧,也只有这样的地段才负担得起。

  只是简单地刷了墙,铺了转,齐全设备后,修车铺就开始营业了。

  楚竞忙得不可开jiāo,作为外行的我也只能简单地为他打打下手,外加送饭送水之类的。

  生意不咸不淡的时候,他就躺在我腿上,由我给他肩膀按摩。

  “冬哥。”他舒服地闭上眼睛,“我们现在真像夫妻。”

  “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主外,你主内,一起生活。”他睁开眼睛,瞅着我笑。

  我也笑笑。

  “咦?你的戒指呢?”他突然紧张地问。

  “哦,在兜里。”

  “为什么不戴?!”他起身很严肃地问我。

  “很麻烦,洗手,gān活的时候磕磕碰碰的。”

  “不行!不管怎么样都要戴的!”他嘟着嘴巴摇着我的肩膀,“快拿出来,戴上!”

  我无奈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他一把夺过,缓缓地替我戴上,嘴上还哼着结婚进行曲。

  恍然间,眼前的手变成了另一双,另一双修长黝黑的手,棱棱的骨节,gān净的指甲,温暖的触觉。

  我好似看见那双手正按在我无名指上,温柔地,坚定地,jiāo换着承诺。

  “好了。”

  我一楞,抬头一看,楚竞那张孩子气的脸正对着我笑,把我从臆想中拉回来。

  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幻想过这样的qíng景,而现在,时间,地点都变了,眼前的人也不是最初最深的那个。

  原来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改变。

  我最终是向生活妥协了。

  我想我也许可以和楚竞生活一辈子。

  第103章

  月底,yīn天,多日来沉闷的天气搞得小城里的人都怏怏的。

  我早早就准备了中午,前往楚竞的修车铺。

  路很滑,我揣着热腾腾的饭盒,小心翼翼地走。

  还没到修车铺,老远就看见人头攒动,心里一喜,今日的生意倒是很好。

  但越走近越发现有点不对劲,空气中凝滞着一些铁锈味,浓重yīn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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