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抢断她的话，“萌萌因为惧怕雷声，所以钻进我的被窝，贪吃冰淇淋，拉了肚子，不喜欢我拿逗猫棒逗她玩儿，爱吃零食爱看电视……”
质问声愈渐冷酷，“还有我母亲的事，这些，你都是这么知道的？”
他一点点逼近，她却只能一寸寸往沙发边上挪，室内的灯光投射下来，他高大的身躯显出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令她惶恐。
“你是不是知道萌萌在哪儿？”话语坚决，他清冷的眸光对上她颤动的瞳孔，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短暂的对峙，时间却显得格外漫长，那么难熬，心都快被烧焦了。
“陆时衍。”她唤了他一声，眼里充盈着真切的情意，正欲说出口，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铃声阻隔。
两人明显一愣。
陆时衍收回心绪，暂且舒了口气，朝着电话里唤了声“姐”。
那头的声音有些焦虑，断断续续把话说清，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挂断之后，便立即起了身。
“有什么事吗？”她跟着站起身。
“外公……我家里出了点事。”
见着是要走的趋势，周诗萌一把拉住了他，“我也去。”
陆时衍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只握住他的手腕上，无言片刻，像是默认了。
☆、抱抱
周诗萌的脑筋一向转不过弯，她傻愣愣地就把作品发到了网上，该考虑的却半点也没有想过。虽然做了改编，但大致的内容还是没有变动的，也难怪会被他发现了！
如此相似的情景，任谁也不会不怀疑吧！
就在刚才，几乎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差点就快承认了。
她顾虑的不多，想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煎熬通通倾诉给他听，理由很简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信任他！
这一次呢？他会相信她的话吗？
可惜一切都没来得及实现，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坐在车里，身旁的人一言不发，深沉地像一口古井，没有外露的情绪，可她知道，他一定是焦急的，不然刚才也不会这么急着要走。
她也跟着忐忑起来。
下车之后，才知道到的地方是一家医院。周诗萌什么也没问，只跟紧前面那人的脚步，一路来到了这里。
消毒水的气味很浓，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白色，也不知道等待的是怎样的场面。
观察室外，一名女性正在门外等候，见到陆时衍，仿佛这才松了口气，“你来了。”她笑得有些牵强。
陆时衍缓缓走近，面部有些微的紧绷，转头看向室内，问了句，“他还好吗？”
透过小小的玻璃窗口，可以大致窥见里面的情形，他只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董颖初叹了口气，目光却始终朝里面注视着，“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一阵，我想让他在医院暂时住几天，等情况稳定了再回家。”
陆时衍没有回应。
“是在家里犯的病，幸好景睿机灵，知道打急救电话。”董颖初接着说明，“外公一直都有心脏病，这几年时好时坏，身边又没有人陪，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到A市来的。”
他低低地“嗯”了声，简单的音节透露出无法言喻的落寞。
周诗萌静静地待在一旁，心里觉得难过。
守了一阵，董颖初开口劝说，“外公醒来就会转去病房，待会儿跟我一起进去看看他吧。”
“不用了，你陪着就好。”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想久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时衍！”她试图叫住他，可看见的只是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从医院出来，周诗萌至始至终都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独自一人行走，那么短的路，走动起来却格外迟缓，像是经过漫长跋涉。
多想上前和他一道，可又害怕他反感，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医院外的空气要清新许多，傍晚时分，零零散散的人并不算多。路灯已经打开，光线洁白而清冷。
陆时衍停在了长椅面前，顺势坐下，再没有动。
周诗萌其后跟来，坐在了他的右侧。沉默之中，她迟疑着开口，“没关系吗？不进去看看他。”
他笑得苦涩，“我本来就不该来，更何况……他应该也不愿意见到我。”
“怎么会？”她脱口反驳，抿了抿嘴，语气更加坚决了，“就算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肯定不是有意的！再怎么说，你们毕竟是一家人！”
陆时衍偏头看她，古怪的眼神令她心头一跳，有种即将被拆穿的错觉。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睫毛扑闪着，周诗萌有些无措，听见他的话倒顿时松了口气。
“一家人？在他心里，可能早就没有这个概念了。”他哂笑一声，“在这之前，你知道我们见过几面？简直连陌生人还不如。”
“一看见他，看见他就会想起母亲去世时的画面，那时候，她虚弱地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连呼吸都艰难了，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地流。直到最后一刻，还不能平静下来，始终留有遗憾。只是见一面而已，他也那么吝啬……”
陆时衍渐渐垂下了头，声音竟有丝喑哑，克制不住的颤抖，“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多年以来不管不顾的女儿！我以为他不会残忍到这个地步！”
周诗萌没法感同身受，只是从他的言语中体验到了莫大的沉痛。他很爱他的母亲，所以才无法接受。
可家人之间，原本就没有“原谅”这一说。
不知所措。她怔忡半晌，心里一味的慌张，好几次想安慰几句，张了张嘴，声音却全堵在了喉咙里。
“你是不是很难过？”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嘴里轻声细语地问着。其实更想说，你不要难过，这样我会更难过的。
看见他失落的神态，她的心像是被烧焦了一样，火辣辣的疼。因为珍重，所以不忍心见他伤心。
她掌心的温度很低，比渐凉的天气更甚几分。陆时衍清醒似的回过了神，抬头一看，她晶亮的眼眸正直直地看进他眼里，里面盛着他不懂的情绪，焦急，沮丧，不安，还有……还有一种类似于心疼的珍视。
他目光一滞，某种奇怪的异样感悄然爬上心头，一点一点，渐渐蔓延，即将失控的时候，却见她做出了更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的手被拉到了她的面前，周诗萌望着他撅了噘嘴，弧度很小，可也能看出委屈，她眸光流转，闪烁的芒格外动容，活像个小可怜。她歪垂下头，脑袋缓缓靠近他的手掌。
脸颊贴上去，半边脸摩挲着他的掌心，细腻的触感。她来回蹭得他发痒，平静的心顿时鲜活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种温暖的感觉陌生而熟悉，好像有人也曾这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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