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段秋铭盯了他几秒，又凑近了些嗅着他周遭的气味：
“你的意思是，你是那个，小时候去世的小天儿？”
看着男人逼近就已经涨红了脸的少年忙不迭点头，怀里的包却被男人轻轻松松夺了过去。手伸进去翻了几下，脸色的变化却很是精彩，把拉好拉链的包重新塞回少年的手里，段秋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决心不再难为他。
“下一个问题，你想跟我回去？”
少年听清问题，笑容立马绽放在了脸上，连着应了好几声。
而从领口溢出来愈加强烈的梅子气味，却让段秋铭觉得集中注意力盘问他变得艰难。
“你有身份证吗？坐高铁是需要身份证的？”
看着少年立马黯淡下来的神情，段秋铭知道他很可能连身份证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怯生生抬着头看着段秋铭严肃起来的神情，也能猜出来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也许就不能跟着他回去了。一想到这里，眼眶里条件反射就蓄上了泪水，打转着打转着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看得段秋铭心里一抽，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爱哭鬼。
“别哭了，到时候再说吧，你有纸巾吗？”
显然这也是个难懂的名词，看着少年瘪着嘴显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惆怅之中，再想想他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纸巾的可能简直微乎其微。段秋铭只得赶紧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柔软的纸巾，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把他惹哭了赶紧替他擦拭着挂在脸蛋上的泪水。
柔软的触感让少年稍稍感到了些安慰，看着眼前段秋铭哄孩子一般的眼神也同样柔软，想想段秋铭说过的话，那里面的意思应该是愿意带自己回去吧，他说会替自己想办法，就一定不会丢下自己吧。这么想着，被抛弃的恐慌就消散了几分，不知不觉心情又明媚起来。
陌生的少年一阵哭一阵笑，让面前一向沉稳的男人也觉得心七上八下。
最让人难以淡定的是，沾了他眼泪的纸巾，居然都泛着丝丝酸甜的果香味。
看着平静下来的少年死死地抓着那个破包和车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不觉又在自己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虽然他的来历不清不楚，段秋铭却没有推开的念头。
他知道他在撒谎，他不是小天儿，他知道的那个小天从来不会哭，就算是从树上掉下来摔得结结实实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他知道的小天最讨厌的颜色就是少年脚上拖鞋的桃粉色，他知道的小天爱吃青团，但是小天最喜欢的是肉馅，花生馅的向来是碰也不会碰的。
更不会像这个少年，还专门把那些吃到一半的花生青团捡回来，宝贝似的塞进包里。
盯着肩膀上少年熟睡的脸庞，感受到他呼吸里的清甜气息，段秋铭忍不住笑了。
毕竟这个小骗子还搞错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小天儿可是个女孩子啊……
☆、第五章 非要吃卤蛋吗
大巴车行使的道路有些颠簸，少年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也好几次磕到了骨头。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在好梦被惊扰时拧着眉头，摸索着环上了段秋铭的手臂。怀里的包在车行驶的过程中也掉到了地面，压着那双颜色鲜艳的拖鞋。
从自己的角度能看到少年的发旋，看得到他小巧的鼻尖和颜色略淡的眉毛。段秋铭一路上被对方当了抱枕，睡意全无，只能勉强支起身子把他那个小破包捡到自己怀里。盘算着等下车就把这里面的东西全部扔了，隔夜的祭品不适合果腹，他可不想带着这些上高铁。
睡梦中的少年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刚刚经历了自己生命中最为疲惫的一个早上，化成人形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意味着他需要人的食物和衣服，还要学着人的样子马不停蹄地赶路。更何况昨天偷喝的梅子酒对他来说有些难以消受，脑袋昏昏沉沉不说，还总担心那个男人一不留神就又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只能大中午就强打起精神一路赶过来。
衣服裤子和书包是现成的，但是却没有现成的鞋子可以穿。他除了那满树的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只能勉强带了一些大早上就赶到了镇子，就像那些偶尔路过的人交谈的那样，集市可以换到想要的东西。可是换来的钱比想象中还要不禁花，一双拖鞋对他来讲都是天价。
蹲在摊位前看了半天，才怯生生地选了最便宜的一双
扣除掉买车票的钱，只能买得起的只有那个，当然最廉价的拖鞋也好过光脚跑。
车到站了，少年在段秋铭的轻声催促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男人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孔，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痴痴地盯了几秒，直到男人把那个已经变得轻了不少的包递到自己眼前，才反应过来是到达目的地了。从车窗里看出去这里人头攒动，比小镇还要嘈杂不少。
有点害羞地扯了扯有些短的下衣摆，虽然有些畏惧陌生的环境，还是跟着男人下了车。
虽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段秋铭却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只是递给他一个黑色塑料袋让他扔到旁边那个画着红色箭头的铁筒筒里去，害怕自己转过身男人就溜之大吉，非得执拗地攥着他的衣角才愿意挪过去扔，愉快地完成了他交待给自己的第一件事，觉得也没那么难。
扭过头去想得到男人的表扬，却没想到肚子却不合时宜“咕噜”了一声。
该是补充能量的时候了，少年羞怯的一笑，埋下头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包包里，只是盲摸了几秒钟表情就僵硬了下来，气鼓鼓的样子落在段秋铭眼里，看上去居然有些可爱。看着他不死心的把包冲着自己敞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塞着一包新填进去的叮当猫的纸巾，那些可爱的青团都不翼而飞了：
“你，你，你是不是把我的吃的都……你，你还给我！”
“那种东西吃了会坏肚子的，你饿了的话，我这里还有个卤蛋。”
不知道什么是卤蛋的少年一脸委屈，盯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从容的从包的旁边掏出来一颗包装精致的“乡巴佬”卤蛋，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眼神立马不加掩饰地灰败下去。那种油腻的质感让他不加思考就回想起了昨天误食的肉馅青团，完完全全是违反食物链的操作。
作为一个合格的清心寡欲的梅子精，沾染一点荤腥都是对植物身份的莫大侮辱。
看出来他不满意，段秋铭带他去了车站的超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琳琅满目的场面，没见过市面的少年又怂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寻求安全感地摸索着握住了段秋铭的手指。
指尖传来冰凉而细腻的触觉，像是担心被甩开似的，试探过以后就加大力气死死的抓着。
段秋铭觉得自己单身这么多年，心中那个静如死水的湖泊就给这么个小孩划拉出了涟漪，实在算不上是件光彩的事情。原本就不算明朗的心情现在更是复杂，知道让他做选择也算是为难他，只得回忆着他的喜好给他买了花生糖和花生酥，完了还得剥开撕开喂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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