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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_宋三冬【完结】(40)

  …

  “没想到比起当兵,你还真适合搞政治。”

  “老爷子,反正都是为国家服务,殊途同归。”

  上午八点,阳光铺展开,从缝隙抢着挤进房间。

  卷着金边的输液袋、反光的监控屏幕、灼着烈日的五角星,有种莫名圣洁又神圣的仪式感。

  齐国忠目光温和的扫过面前站的人,他们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皮实捣蛋的臭小子成长为今天的国家栋梁…

  欣慰又有成就感。

  齐国忠示意齐燃把他的病床调起来。

  齐国忠倚靠在病床上,“以后啊,中国就拜托你们了。”

  “党也拜托你们了。”

  “人民也拜托你们了。”

  “我见不到的那天,你们一定要见到,到时候别忘了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烧点纸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

  齐国忠话音一落,围站着的几十男人失声痛哭,像小孩儿失去了亲爱的玩具,像十年如一日努力的运动员与金牌失之交臂。

  阮谷也一直哭,止不住的…

  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阮谷看着特别可怜,鼻头眼眶红彤彤的一片。

  齐国忠瞧她一眼朝她招手。

  阮谷走过去,轻握住他的手,“爷爷。”

  “阮阮啊,别哭,没什么好伤心的,爷爷这一生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一辈子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现在也算是完美收尾了。”齐国忠慈祥摸了摸阮谷的头,目光温和,“你给我做了那么多衣服,我都还没怎么来得及穿,浪费了,所以,爷爷想问问阮阮。”

  “您说。”

  “还记得你给我做的紫色缎褂吗?”

  “记得。”

  “我想把它当做寿衣。”

  死亡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阮谷顿了半晌,才艰难的挤出一个‘好’。

  齐国忠弯了弯唇,脸上挤出岁月的褶子。

  他又看了一眼齐燃:“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齐燃通红着眼点头。

  “那就行了,行了。”齐国忠闭上眼睛,纯白色的睫羽像是羽毛扇。

  说话太多了,齐国忠精力耗尽,“我累了,躺一会儿,放国歌给我听吧。”

  激情昂扬的声音从老式收音机传来。

  房间里所有人自然的目光下垂,小声的应和着,阮谷和齐燃站在病床边也跟着唱歌。

  歌声到末尾,齐国忠睁眼,敬了一个军礼。

  病房里所有人回礼。

  歌声循环再播第二次。

  齐国忠的手掉下去。

  监控仪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那些上下起伏的线条慢慢趋于平稳,最后消失。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湛蓝色的窗帘,将歌声卷往不知名的远方。

  生机从齐国忠的体内被抽走,跟着风儿远去。

  风拂过阮谷的耳垂,她似乎听见齐国忠的声音在回荡————

  “一腔炎黄血。”

  “一颗赤诚心。”

  “今生不悔华夏人。”

  哭声悲切,从病房扩散开来。

  阮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叠好的衣服交给齐于叔叔的。

  齐国忠笑得无比安详和满足,花团锦簇的寿衣装点着最后离开的尊严。

  丧礼就像是一个饯别礼,让我们清晰的意识到死亡的事实。

  阮谷从来没有仔细称过衣服的重量,但是这一瞬间,她却无比确认。

  那件寿衣重21g——-灵魂的重量。

  再见了,齐爷爷。

  第35章 后续

  齐爷爷的丧葬, 阮谷也帮了忙,但是主要还是齐燃和齐于叔叔在打点前后。

  阮谷担心齐燃状态。

  他除了疲劳过度外,一滴眼泪都没掉, 全程沉默的做完一切, 就好像是提线木偶。

  等一切结束后。

  骨灰埋进泥土里,齐爷爷存在的最后的痕迹变成一块刻有功勋的墓碑。

  阮谷离开墓园的时候, 回头看了一眼。

  蓝天下、绿树环绕间,一块块整齐墓碑就像是人间和阴曹地府的最后界限, 近乎虔诚、毫无遮掩的寄托着人类情感。

  它们像是从地球隆起的骨骼。

  或许。

  阮谷弯眸, 染上温和的笑意, 想:比起地府,它们好像离天庭更近。

  事情处理完,晃眼就到了十月份。

  齐燃国庆不训练, 想要回山坳一趟,阮谷不是很放心他,决定跟他一起回去。

  … …

  齐燃坐在一颠一颠的黑色的面包车里,闭着眼, 额贴窗户。

  面包车碰到尖锐的石块颠了一下,熄了火。

  司机师傅低声骂了一句,回头看阮谷:“我下去看看情况, 稍等下啊。”

  阮谷点头表示知道了。

  司机师傅开门下去,外面的阳光从半开的车门落进来,给齐燃侧脸打上阴影。

  显得他神色更冷峻、更尖锐。

  阮谷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小心又小心的戳了戳齐燃的手指尖。

  齐燃睁眼, 纯黑的瞳孔没有焦距点。

  他抬手揉了揉阮谷的头发,声音低沉:“我没事儿,别太担心。”

  阮谷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目光下垂落在齐燃的手臂上。

  青色的血脉在阳光下清楚可见。

  阮谷手指尖顺着手腕处的脉络轻移,落在他手指窝,揉揉,“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

  齐燃摩擦她的指甲沿,轻应了一声,“好。”

  轮胎没有破,司机很快就回来了。

  车按照原路线开往村庄。

  村子的时间好像凝滞了,黄色的土狗趴在村口晒太阳,三五妇女坐在榕树下唠嗑,光着脚丫的孩童在草地里打滚玩闹。

  跟齐燃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阮谷把压在花盆下的钥匙拿出来开了门,齐燃后一步跟着她走进去。

  齐国忠离开那一瞬间,齐燃并没有感受到悲痛欲绝,而跨一步,走进门的一瞬间,面前的一切让他真正让他感到无以言语的悲伤。

  茶几上还摆着没下完的象棋。

  冰箱里藏着的药还剩下半瓶。

  窗台上放着齐国忠精心养着的绿萝。

  躺椅上好好的折叠着绒被。

  齐燃站在门口,手攥着书包的肩带,一瞬间孤独得想哭。

  “阮谷。”

  “怎么办?”

  “老爷子不见了。”

  “我要怎么办。”

  “我还没背过十九大。”

  齐燃头压在阮谷怀里,双手圈住阮谷。

  阮谷下颌贴着他硬茬的头发,轻声安抚他。

  那些积压在心底里的情绪就趁这个时候,宣泄干净。

  太阳从正当中移到偏西四十度,齐燃收拾好情绪重新直起身,他眉心紧紧蹙着,丢人的侧过脸。

  阮谷蹲在他身前,拿纸巾帮他擦脸,轻声说着话。

  齐燃盯着她白净的脸,突然开口:“阮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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