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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甃沉/来不及说我爱你_匪我思存【完结+番外】(58)

  沙发上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松,旋即又是一紧。

  侯鉴诚腾得站起来,几步就跨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知死活的畜牲,将我平常的话都当成耳旁风。我告诉你,这回你闯下的弥天大祸,你死一万次也不嫌多。”

  “知公,知公。”旁边一个便装的中年男子,连声劝阻,因为侯鉴诚字知衡,亲近一些的亲友皆唤他的字,同僚一贯客气,所以有此敬称。那人道:“此事分明是一场误会,知公不必自责过甚。”

  侯鉴诚早气得面色发紫,被他这么一拦,将足一顿,“嗐”了一声,呼哧呼哧只喘气。侯季昌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心里害怕,并不敢作声。那人极为做人,见他们父子几成僵局,于是道:“此中的误会既然已经澄清,依在下愚见,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开枪之事,我会jiāo待他们不必外传,令公子的前程要紧。”

  侯鉴诚十分感激,连连拱手,道:“多谢仁公成全,如此大恩,侯家上下衔环以报。”那人微微一笑,说:“倒不必谢我——有jiāo待说是务必要安静为宜,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侯鉴诚连声道:“是,是,鉴诚理会的。回家后我定然一力约束小犬,不让此事再生半分枝节。”停了一停,又说:“犬子误伤到这位……这位杨上尉,鄙人真是十分过意不去,杨上尉若有所要求,鄙人必然万死不辞。”

  作者:dengqian_rain2007-7-1321:01回复此发言

  9回复:凌波不过横塘路(碧甃沉番外)作者:匪我思存

  清邺从头到尾一直缄默不语,此时方说了一句:“不需要。”侯鉴诚听他语气冷淡,心下不由有几分惶然,回头又望了那人一眼。那人似是清邺的长辈身份,笑道:“这孩子就是脾气执拗,真不懂事。”轻轻一句便将尴尬湮于无形,侯鉴诚听他如斯说,才喝令侯季昌上前赔礼。

  一时办完了手续,四人同时从警局出来,侯鉴诚坚持要送那人与清邺先上车,那人谦逊再三,终究还是与清邺先乘车而去。侯季昌见那部黑色的雪弗兰挂着白底的牌子,车牌号却是红字,这种车牌被称为“邸牌”,历来只是官邸及侍从室车辆使用,不仅可以出入专用公路,而且在平常街道上,全部车辆亦是见此种车即让,最为殊先。心下大惊,向父亲望去,侯鉴诚见他又惊又疑,低声怒道:“总算知道自己不知死活了?回家再和你算总账!”

  清邺见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两旁的街景不断往后退,夜深人静,街头空dàngdàng并无行人,他们这部汽车开得飞快。他忽然说:“我要先去医院。”那人道:“顾小姐那里,已经派人去照顾了,只是一点轻微的擦伤,邺官请放心,绝不会有事qíng的。”

  清邺听他虽然口唤自己rǔ名,语气中却有一分不容置疑的味道,心下一沉:“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答应过我,不成天盯着我。我告诉你,顾小姐的事你们若是敢先泄露一个字让他知道,我绝不答应。”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邺官,如果我们真的成天盯着你,能出今天这样的乱子吗?别的不看,就看在三更半夜我们担惊受怕一场,也应该跟我回去见见主任。如果你执意要先去看顾小姐,我也由你。不过你素来知道轻重,顾小姐的事qíng,我想不如邺官自己先开口去说,说不定反而事半功倍。”

  清邺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说:“那我跟你回去,不过我受伤的事qíng,你们要替我瞒着人。”

  所谓瞒着人,也只是指瞒住一个人罢了。那人道:“已经这样晚了,不会惊动人的,不过我只担保今天晚上替你瞒住,将来的事qíng我可不便担保。”

  何叙安的宅子就在知味巷北,是一座西班牙式的别墅花园。清邺自幼来得熟了,和自己的家一样,一个听差接到他下车,满面笑容的说:“邺官来了,主任一直在等你呢。”

  何叙安半夜被电话惊醒,得知了这件事qíng,立刻派人去处理。他是个最修边幅的人,一起了chuáng,便换了衬衣西服,穿得整整齐齐。清邺素来对他十分客气,远远就叫了声:“何叔叔。”说:“害您三更半夜还替我担心,真是不应该。”

  何叙安本来绷着脸,预备了一大篇说辞,但见到清邺这幅样子,他身份有碍,许多话倒不便直斥了,只说:“你知道我们替你担心就好,好容易从前头回来,不好生休息几天,还折腾我们这些人做甚。”又问:“到底伤得怎么样?”

  清邺说:“没事,就擦破点油皮。”

  何叙安道:“已经这么晚了,今天不要回营房了,就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先生。”

  清邺迟疑了一下,何叙安将他一手带大,视若亲生,忍不住说道:“人人都赞你有出息,我看你真是糊涂一时,若是要对先生讲明顾小姐的事qíng,还不趁着他心疼你的时候好说话?”

  清邺如醍醐灌顶,顿时醒悟:“谢谢何叔叔。”

  慕容沣每日早上吃过早餐之后,必然要散步一小时,所以每日八点一过,竟湖官邸门前的一条柏油路戒严,这条路本来就是专用公路,甚少有行人车辆。路口一封寂然无声,只闻路侧溪水潺潺,两侧槐荫似水,山壁间偶然闪出一枝山花灿烂,照眼yù明。枝叶间晨鸟啼鸣,更显幽静。慕容沣沿着这条山路慢慢踱着步子,侍从室的汽车徐徐的随在十步开外。

  这天他走得远了,一直踱到了山上的方亭,方亭是山角上构筑一亭,视野开阔,正对着山脚下的十丈红尘,初夏的早晨空气新冽,他漫不经心的踏在糙地上,糙叶轻软,微有露水濡湿了鞋,亭中的人已经走下台阶来,伸手相搀,先叫了一声:“父亲。”

  慕容沣反倒住了脚,看他小臂上的纱布,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清邺轻描淡写的说:“昨天和他们练单扛,不当心摔下来蹭的。”

  作者:dengqian_rain2007-7-1321:01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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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沣说:“胡扯,你七岁就会单手倒立,怎么会从单扛上摔下来,就摔下来了,也不会摔成这个样子。”

  清邺倒笑了:“父亲英明,我就知道瞒不过,是擦枪的时候走了火,子弹不当心刮破了皮。”

  慕容沣素来溺爱他,听他说得不尽不实,也不过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清邺道:“父亲这阵子准又睡的不好,看这两鬓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慕容沣说:“少拍马屁,我说过了,前线绝不许你再去,你别白费气力了。”

  清邺道:“军人当以身在沙场为荣,父亲,这是您去年在稷北毕业礼上的讲话。”

  慕容沣终于撑不住笑了,说:“你倒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爱怜的望着他,昔年依依膝下的小儿,如今已经长得如自己一般高了,长身玉立,眉目间可以分辨出依稀与自己当年无二的飞扬跳脱,那种跃跃yù试与雄心万丈,自己亦是经历过的吧。口中说:“前线枪林弹雨,我私心是不愿你去的,况且你已经去过了。如今你们师回防,正好休息两天,我想送你出国去念书,国外的许多军事学校,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清邺道:“您叫我不去前线亦可,不过还有件事qíng,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慕容沣笑骂:“在我面前还敢讨价还价的,也只有你这臭小子了。”

  清邺听他开口骂人,知他心qíng渐好,于是趁热打铁,说道:“那您要先答应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总司令的人,更是金口玉言。”慕容沣道:“滚蛋,什么事都不说,哪有先答应的道理。”

  清邺明知他这样说,其实已经是答应了,他自幼流落在外,慕容沣负疚于这个儿子,反倒宠爱非常,从来是要什么有什么。今天他却踌蹰了片刻,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烧来,只觉得这桩事qíng,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

  慕容沣见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问:“是不是那个姓顾的女孩子的事qíng?”

  清邺不想他已经知道了,大觉意外,转念一想,自己的一举一动,素来都在侍从室的眼中,哪怕何叙安替自己压了下来,指不定有旁人已经在他面前多嘴了。自己失了主动,父亲又是这种大不以为然的表qíng,这件事qíng看来不易解决,所以当下沉默不语。慕容沣道:“顾小姐人才不错,你眼光很好,不过这件事qíng,你若是玩玩算了,我也不说什么,若是想要认真和她结婚,那我是绝不能答应的。”

  清邺直觉他是会反对的,却没想到是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吃了一惊,叫了声:“父亲——”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慕容沣道:“这个人我已经知道的极清楚了,估计你不晓得,她原是李重年的女儿。当年我大军攻破定州,李重年举枪自杀,可以说此人是死在我手上。李家恨我入骨,怎么会肯答应将女儿嫁给你?”

  清邺只觉得晴天霹雳,万没想到世事如此,站在那里,整个人如痴了一般。只觉得一颗心痛到极处,他与凌波少年爱侣,虽然聚少离多,总以为来日漫漫,终能鸳守。没想到白头誓言犹在,冥冥中的翻云覆雨手,竟这般残忍,就此生生要斩断红丝。

  慕容沣见他面色如灰,说道:“邺儿,算了吧。”清邺只觉得眼中雾气上涌,眼前的一切朦胧起来,他虽然身世暧昧,可是亦是万千宠爱长成的天之骄子。自幼诸事皆是顺心如意,凡有所求,自然有人想千方设百计替自己办到。自从学成,年少气盛,总以为天下事无可不为,不料到命运捉弄,竟然被生生bī入死角,爱人偏偏与自己是宿仇儿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不甘,不愿,不行又能如何,心如刀割,顿时连声音都哑了:“我不能。”

  慕容沣见爱子如此,心疼不己,说道:“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过是个女人,另觅佳人就是了。我叫你的叔叔伯伯们替你留心,一定可以找到个才貌双全的,让你称心如意。年轻人血热,总觉得万难割舍,其实时日一久也就淡了,邺儿,出国去住两年,我保证你能忘了她。婆婆妈妈儿女qíng长,成何体统?”

  清邺伤心yù狂,听到他这样说,不知为何生了一种愤懑,脱口大声反问:“父亲,难道你能忘了母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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