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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_匪我思存【完结+番外】(24)

  我被莫绍谦关在卧室里一整天,事实上我伤痕累累,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掉了,也没有力气起chuáng。佣人送饭来房间里给我吃,我动也没动。晚上的时候管家来劝我,隔着门说:“就算是和莫先生怄气,饭也是要吃的啊,吃了饭才有力气和莫先生吵架嘛。”

  管家还在说俏皮话,他从来没见我和莫绍谦顶嘴,因而把我当成金丝雀,觉得哄哄我就好了。

  我别过脸去看卧室的窗子,如果这么高跳下去,一定会摔得连骨头都粉碎吧。

  莫绍谦再没有到我房间里来,我想他大约打算冷遇我。

  我和莫绍谦僵持了整整三天,三天里我大致处于一种昏睡中,睡了醒,醒了睡。我不停地做梦,大部分是梦到父母。我还很小很小,他们牵着我的手,带我去chūn天的河边,河畔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到处都是馥郁的芬芳,温暖的风chuī动我的发,爸爸端着相机,妈妈逗我:“小雪笑一个,笑一个……”

  童年的我咯咯地笑出声来,扑向那片灿烂辉煌的花海,植物的柔韧负荷了我身体的重量,父母的脸占据我的事业,爸爸把我抱起来,背在背上,妈妈跟在后面,用温暖的手指抚摸我汗湿的额头。

  我们一路唱着歌回家……

  我梦到萧山,他带着我去溜冰场滑冰,他拉着我的手,遛了一圈又一圈,寒风凛冽地chuī在脸上,刮得我的脸颊微微生痛,可是他拉着我,一直在冰场里转来转去,我觉得很开心,有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

  我醒了睡,睡了醒,我大约把这辈子所有的梦都做完了,那些甜蜜的,永远不会再来的美梦。

  三天后我饿得头晕眼花,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莫绍谦上楼来打开房门,对我说:“你走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我闭着嘴并不做声。

  “你终于成功地让我对你彻底败了胃口。”他的话语几近讽刺,“你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我没兴趣了。”

  “我舅舅……”我喃喃地说着,判断着他话里头的意思,他已经一手把我拖起来,“滚出去,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这算是他答应不再拿舅舅来威胁我吗?

  他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我看不懂,我从来猜不到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从他眼里,我看到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我迫切地想得到我想要的,只要一个承诺,一个承诺就好。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俯下身来,目光中仍旧是我鄙夷:“你放心吧,你真的让我觉得厌烦了,我再也不想làng费时间在你身上了。”

  他的语气里唯有不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钻进我的耳中,简直无异于天降纶音。他的动作简单而粗bào,与他平常风度翩翩的样子大相径庭。自打我从T市回来后,我一直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从容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他已经非常不耐烦,大约对我真的没兴趣了。

  我被他逐出了公寓。我还穿着睡衣,可是大门“砰”的一声在我身后合上。

  我渐渐回过神来,我自由了。我再也不用来这里了。连我都有点难以置信,莫绍谦说他再也不想再见我,我想这种人言出必行,应该不会后悔。

  可是有这么轻易吗?

  这三年我盼望了无数次的事qíng,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忐忑不安地觉得,是真的吗?

  第十三章

  那扇门沉静地闭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切应该是真的吧。

  我搭电梯到楼下的保安值班室,把值班的保安吓了一跳,我借了电话打给悦莹,她立刻带着衣服拦了出租车来接我。

  我一边穿外套一边对着悦莹笑,笑得她都心酸起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

  我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虽然三天滴水未进,我连走路脚步都发虚,可莫绍谦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我再也不用忍rǔ负重,我再也不用过那种日子。

  上了出租车看到后视镜中的自己,我才吓了一跳。原来我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颧骨都瘦得突出来,黑眼圈跟熊猫一样,两只眼睛更是深深地窝进去,脖子上还有被掐出来的淤青,简直像是孤魂野鬼。

  怪不得悦莹会觉得心酸,饿了三天的人果真难看之极。悦莹把她的围巾帽子都给我裹上。我只有眼睛鼻子露在外头了,果然显得正常了许多。可是我心qíng很好,我想大吃一顿。

  悦莹带着我去吃砂锅粥,我胃口好极了,粥烫得要命,烫得我舌尖发麻,我一边chuī气一边对她说:“我还没想到还可以等到,我原来真的绝望了,你看,我二十岁了,终于可以摆脱这场噩梦……”

  滚烫的砂锅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更多的眼泪掉在砂锅里,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我平常很讨厌自己哭,可是今天实在是忍不住。悦莹陪着我默默流泪,她忘了给我带鞋来,我还打赤脚穿着拖鞋,我们俩的样子一定很奇怪,因为隔壁桌子上有人不断地回头看我们。我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我才只有二十岁,而一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悦莹带我去买鞋袜,她执意带我去最大牌的旗舰店,那些鞋子贵得吓死人,从前我进这种店从来不看价签,今天仔细看了看只觉得简直是发晕。悦莹拖着我试了一双又一双。BA半跪在那里替我试穿,悦莹也半跪在那里帮我细看,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拉她她也不起来。

  “别买了,这么贵。”

  “我送给你。”悦莹特别固执,她仰起脸来看我,眼底盈盈犹似有泪光,“藤堂静说过,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好鞋,它会带你走到想去的地方。”

  我鼻子发酸,看着悦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她选择了原谅我,选择了相信我,选择了帮助我,在我绝望逃走的时候,她明明对我痛心失望,却还在网上替我说话,替我争取舆论。

  我总觉得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我父母早逝,我失去萧山,我遇上莫绍谦,我什么也没有,可是上帝终于怜悯我,给我留了一个最好的朋友。我还有悦莹。

  我穿着新靴子和悦莹回到学校,赵高兴正在八舍楼下,一见着我们就说:“你们跑哪儿去啦?”

  悦莹搂着我笑:“我陪童雪买鞋子去了。”

  赵高兴说:“哎,童雪你脸色真差,是不是不舒服?网上那些胡说八道你就别生气了,有人就是嘴欠。”

  悦莹白他一眼:“我看你才是嘴欠。好好的还提那些破事儿gān嘛!我陪同学上去换衣服,你在这儿再等一会儿。”

  我说:“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你跟高兴去吧。”

  悦莹说:“他又没事,让他等着。”

  赵高兴说:“谁说我没事。我还要去机场接慕振飞呢。”

  听到慕振飞的名字我才想起来,这次的事qíng多亏了他。不管网上的帖子是谁发的,但没有他的默许,别人也不敢指出我是他的女友,幸好有他cha手,事qíng才得以平息。

  我于是告诉高兴:“替我向慕振飞道谢。”

  赵高兴一高兴就口没遮拦:“道谢就行了?他为了你连他自己的真实身份都豁出去了,你不知道这几天网上八卦他们家说得有多玄乎,只差没形容是只手遮天。他们家老爷子为这事大发雷霆,专门把他叫回香港去臭骂。黑,人家今天往返飞了几千公里都是因为你呀,你要真有诚意,跟我去机场接他吧。”

  我怔了一怔,没想到事qíng还有这样的内qíng,也没想到这事给慕振飞带来这样大的麻烦。赵高兴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不能不去机场。

  我和悦莹回寝室换了衣服,就和赵高兴一块儿去机场。

  赵高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部车,开得还挺稳当:“放心,我驾照都拿了三年了。”

  其实我根本没心思注意他车开得怎么样。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慕振飞了。自从上次和他一起吃饭以后,我就下意识躲着他。今天看到我他似乎也挺意外的,赵高兴说:“童雪硬要来,我拦都拦不住,红颜祸水啊!”

  我有些láng狈地看了赵高兴一眼,其实这事真是我对不住慕振飞,本来不关他的事,却把他也牵扯进来。

  回去的车上悦莹坐了副驾驶的位置。我和慕振飞坐后排。大约是回家见过长辈,慕振飞穿得比较正式,上次我也在餐厅见过他西装革履。同样是有钱人,他和莫绍谦的气质却是迥异。莫绍谦的优雅却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那股霸道,而慕振飞的从容却有一种阳光般的和煦。

  我找不出来话跟幕振飞说,我想以后我和他见面的机会肯定也不多了,所以我说:“谢谢。”

  他的语气很疏远,也很客气:“不用谢,并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他不想把这事儿闹出来,所以才会出头,默许旁人爆料我是他的女友,硬把公共的视线转移。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得谢谢他,我已经和莫绍谦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我大概和幕振飞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朋友很遗憾,不过好在将来的日子很长,我的人生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我高兴得太早,我错误地估计了事态的发展。

  上帝一直不怜悯我,它冷眼看着我在命运的怒海中拼命挣扎,每当我觉得自己的指尖就要触到岸边的岩石,每当我觉得自己就要缓一口气的时候,它就会迎面给我狠狠一击,让我重新跌回那绝望的大海,被无穷无尽的深渊吞噬。

  我怀孕了,过完整个chūn节我才发现自己月事没有来,和莫绍谦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服长效避孕药,吃药时我也并没有避着他,我想他应该是默许的。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我偷偷去药店买了试纸,当清晰的两条红线出现的时候,我像是挨了一记闷棍,重新陷入绝望。

  我们学校校风严谨,绝不会允许未婚先孕这种事qíng,如果我不在开学之前偷偷解决,我就面临着退学。

  离开莫绍谦后,我把他给我的所有副卡全都快递了回去,现在我手头连几百块钱都没有。

  我只能向悦莹借钱,她回老家过chūn节,我打电话给她,她问我:“你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钱,于是我说:“三千吧。”

  悦莹疑惑起来:“开学还有一周,再说你不是已经申请了助学贷款,现在你要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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