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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_尤四姐【完结+番外】(38)

  她撑起身,“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房门钥匙。”他低低的嗓音中气不足,看来累得厉害。

  “怎么不去休息?”

  他说:“我进来看看你,看见你热得满头汗,就想给你扇会儿风。”

  南钦心疼的揪起来,他现在善于示弱,善于掌控她的qíng绪,再恨他,和他面对面,恨能持续多久?她把扇子接过来,“不用你扇。”

  他的手耷拉下来撑在chuáng帮上,垂头丧气地说:“我好困。”

  她红了眼眶,“困就去睡呀。”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把身子挪过来,偎在她肩头上,“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后天就要走了,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战区是不能通书信的,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失去联系,几十天甚至几个月。南钦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他要去打仗了,生死未卜。战争面前,小qíng小爱的东西那么微不足道。她心里乱的厉害,一则为自己,二则是为他的安危。他靠着她,她没有避让,只是问:“寅初放回去了吗?”

  他不想提起qíng敌,潦糙的嗯了声。南钦叹息着往里面让了让,“躺下吧!”

  他窃喜地睡在她外侧,脸贴着枕头,闻见残留的一缕百合香。见她坐着,伸手拉了一把,“你也躺下。”

  两个人同chuáng共枕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南钦躺下来,眼角瞥见他,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一手仍旧悬在她上方,蒲扇来来往往,未有一刻停息。边扇边道:“明早我们早点起chuáng,我带你到海边去看日出。。。我答应过你的,那么久了都没有做到。这趟要出征了,临走之前把承诺兑现,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南钦被他说的心惊,“你也忌讳点,不要这么口没遮拦。”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扔了扇子把手搭在她肚子上,“我还要等着我的孩子出生呢!送你去医院,抱你上手术台,不假他人之手。”

  南钦无言地望着他,他沉寂下来睡着了。她摸摸他的脖子,拾起扇子来给他打。他累透了,鼾声渐起,南钦突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对他是种巨大的折磨。他不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他那么忙,还要被她拖累的费尽苦心。他爱她,她早就试出来了,如果不在乎,她登报声明后就该撇得一gān二净。

  可是他没有,他来给她做饭,虽然手艺不好,至少让她下班以后有现成的饭菜可吃。现在又演这场戏,如果不爱,也没有必要顾及她的感受,qiáng行掳来就是了。不过这一闹,他似乎长大了,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乖张,懂得委婉,也懂得体谅人了。

  他翻了个身,嘴里含糊的叫了声囡囡,南钦以为他有话说,探过身来听,他呼吸匀停,并不像醒了的样子。就着门下的光看他,长长的眉,挺直的鼻梁,除去下巴上青青的胡须,还是初见面的样子。

  她陷进回忆里,犹记得刚被送出国时的恐惧,金发碧眼的洋人堆里只有她一个是中国人,那种落单的感觉令人窒息。然后下船时有人举着牌子来接她,那是个英俊的青年,穿着夹风衣,不苟言笑,但是有慡朗的眉眼和乌黑的头发。就像在海上漂流了几年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岛屿,她顿时感觉自己获救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就读的空军学院离她的学校有点路程,她在练习室吊嗓子时喜欢站在窗前,那扇刷了白漆的哥特式窗户正对着小路,每次看到窗下有镶着飞行翼徽章的军帽经过,她就知道是他来了。他们像兄妹那样相处,慢慢的发现他并不冷漠,虽然大多数时候武断霸道,但是他有纯净的笑容,偶尔也会让她感动。

  可惜他显赫的出生让她望尘莫及,对他也有天然的敬畏,这种敬畏大概来源于自卑吧!越自卑越要qiáng,她不想让他看不起,她必须想方设法证明自己。

  她以专业第二的成绩毕业了,可他却是第一。毕业那天他说:“我想和你结婚。”她心里那么高兴,她说:“好的。”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婚后她才知道,他和家里大闹了一通才争取到娶她过门,所以他的ta母亲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冯家是迫于无奈才接受她,她的所有依靠都在他身上。可是有一天一个所谓的朋友提起白寅初,他回来后就翻了脸,长达一个月的漠视,他们还在新婚中,谁能够忍受?南钦觉得自己嫁错了人。不管她怎么示好,他根本就不理睬她,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分居十个月。

  现在想起来,婚前的时光反而更幸福。她在美国没有什么朋友,他是huáng埔军校保送出去进修的,校友一大堆。刚开始他有聚会,大不了中途给他打个电话,后来渐渐带她参加了,那些人都打趣管她叫“良妹妹”,他是她钦定的太太人选,她以为嫁给他是件荣耀的事,他们也一定过得很好。谁知道,却闹到这样的田地。

  她唯一庆幸的是他还爱她,他们彼此相爱,只是缺乏沟通。她抚抚肚子,眼下又有了孩子,也许等打完仗,把一切都处理好,他们可以从头开始。

  她倚在他身边睡去,那么久了她很少这么踏实过。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紧紧缠在一起,这是老习惯了,无意识里依然搜寻对方的身体,摇互相依偎才能睡得好。

  太热了,身上黏腻,尽是汗。他拉她起来洗澡,洗完了要带她去海边。

  南钦晕头晕脑被他剥光了,他满意的上下打量,觉得她身材比以前好了。两个人对坐着,他给她擦洗身子,大不了揩点油,也没有太出格的动作。最后他捧着她微微突起的肚子亲了两口,让她搭着胳膊下地。叮嘱她:“当心地上滑。”

  她披上浴袍回头看,他到底没有离开浴缸。她晓得是怎么回事,现在站起来一定很尴尬。她脸上发烫,忙退出了盥洗室。

  他换了白衬衫出来,头发刚洗过,神清气慡的模样。最近的海滩离零和路不远,开车过去十几分钟,赶到差不多能看日出。

  万点金光跃出海面的时候他携她下车,牵着她得手一本正经告诉她:“我不会娶那位赵小姐,我有太太。不管闹得多凶,我们的结婚证还在,我们没有离婚。要做妾也是她,你是正房太太。永远都是。”

  南钦古怪地看着他,他也想到妾了。难道真打算来个联姻吗?

  他忽然意识到,愣了一下忙改口,“没有妾这一说。我们是受过教育的,不能像老辈那样。我回头找姆妈谈谈,你现在怀孕,不要让那些不高兴的事qíng坏了心qíng。我明天中午就要走,你是在零和路还是回隋园去,你自己决定。要是你愿意,跟我回去吃顿饭,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过错都在我,你陪我一起回去赔罪,好不好?”

  她想起冯夫人在茶馆里那些不留qíng面的话,如今再回去面对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她有些怕。可是他要去打仗了,她得让他后顾无忧。就算是为了他,她也应该答应回去。至于回去后是怎样的局面,她简直不敢想。

  他倒也不bī她,笑道:“你暂时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先和母亲知会一声,然后再去同父亲告罪。他们知道咱们有了孩子,一定不会为难你的。”他来捧她的脸,用力搓了搓,“怎么愁眉苦脸,不高兴么?”

  她勉qiáng扯了扯嘴角,“良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说好,“我要把那些联匪打个落花流水,等胜利了,我带你和淑元出去旅行。”

  南钦奇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女孩呢?”

  “我照着清宫表推算的。”他说得很笃定,“俞副官打听来的,据说这个表很准,我就派人手抄了一份,对照你的年纪和受孕的月份,查来查去都是女孩。所以先取个名字,万一那时候还没打完,别耽误了登族谱。”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傻的人,还去查什么生育表,心里却暖和起来。鼻子酸酸的又想哭,怕被他看见,便蹲下来拿枝桠在地上胡乱的画画。

  “我来堆个城头,”他卷起袖子拢沙,像模像样做出个楼兰古城来,又在旁边造了座斜塔,“可以去意大利转转。”

  南钦点点头,“然后去以前的学校看看。”

  他笑了,“就这么定了。”看看表,无奈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去。等晚上再来接你。”

  他们手挽着手往堤岸上走。谁都没有发现,身后的斜塔已经轰然倒塌。

  ☆、41

  南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决定跟他回去,明天他就要出征了,今天吃个团圆饭也没什么。她不看别的,就图让他安心。

  时隔三个月再回到寘台,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雅言看见她很高兴,一口一个二嫂叫的亲热。底下的佣人却不是,肯定早就得了冯夫人的命令,规规矩矩管她叫“南小姐”,入了良宴的耳,惹得他一通呵斥。

  她是无所谓的,回来完全因为瞧着他的面子。冯夫人能不能再接受她是题外话,能,固然好;不能,她也不会死乞白赖qiáng求。

  车上下来的时候见到赵小姐,那是位时髦的淑女,穿着西洋累丝纱裙,大波làng的头发拿蝴蝶條子斜束在一边,从肩头一直蜿蜒到胸前,有种女xing特有的婉约。难怪冯夫人说她美,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呵!她不免多看两眼,心里惆怅着,其实良宴和她结婚也蛮好。门地相当,人也漂亮,他并不吃亏。

  赵小姐怔怔看着他们,良宴却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牵着南钦的手进了大门,对沙发里端坐着的冯夫人道:“姆妈,南钦回来了。”

  南钦有些难堪,见到面前这张脸不知道怎么开口。再想想既然已经来了,厚着脸皮攀亲也难避免,便偎在良宴身边怯怯叫了声姆妈。

  冯夫人抬起头来看她,眼神冷列没有温度,“不是已经登报离婚了么,再回来是怎么回事?当我们冯家是旅馆么?”

  南钦涨红了脸,遭受奚落在所难免,过去谁对谁错再计较也没有意思,她低声下气认个错,最要紧是为良宴,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鞠了一躬说:“我不懂事,给父亲和姆妈添了那么多麻烦。现在知道错了,回来求二老的原谅。”

  “冯家的面子折损了,单凭你轻飘飘道个歉就能翻过去么?冯夫人哼了声,“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良宴是断不能让她受委屈的,把她护在身后道:“南钦会那样做,其实错都在我。那天我喝醉了,的确和司马及人在饭店里过了一夜,不能怪南钦发火。姆妈要骂只管骂我,南钦没有做错什么。何况她现在怀孕了,请姆妈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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