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较量里,林重注定会输,他怕死,想活。陈路生不怕死,陈路生只要林重。
“疼吗?”林重清创时几乎屏住了呼吸。
“疼。”陈路生的脑袋搭在林重肩膀上,疼得身体往林重怀里缩“……轻点。”
林重已经尽量轻了,但陈路生的手臂仍疼得发抖,却硬是没有缩回去。
终于完事,林重用绷带将伤口重新包扎。
陈路生用额头蹭了蹭林重的颈侧,“疼。”
林重抱住陈路生,揉了揉陈路生的头,手臂虚环着陈路生的腰,怕碰到陈路生身上的伤处,“你这时候知道疼了?”
他这话有点训斥的意思,语气却柔得要化成水一样。
“我更怕没有你。”陈路生声音又软又可怜。
越来越会撒娇了,林重暗想。
陈路生抬起手,“你帮我吹吹吧。”
林重伸手轻托着陈路生的手腕,轻轻给他吹了吹,那眉眼间的疼惜之意掩都掩不住。
陈路生喉结滚了滚,进一步试探道:“你想好了吗?”
林重动作一顿,陈路生见他眉尖往下沉,心啪的也沉了下去,脚下似乎没了支撑,仿佛深陷沼泽里,身体无止尽地下落。
眼前的一切被一层黑墨吞没,那黑浪再次出现在了陈路生面前,他手掌攥握成拳,手腕上缠的绷带渗出血来。
“陈路生。”林重看陈路生的状态又不对劲了,他忙喊,边抱住陈路生,“林重在这呢,没走。”
“你在哪?”陈路生声线发抖。
林重抓着陈路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摸到了吗?在这呢。”
陈路生眼中茫然,没有焦点,视线里一片漆黑,他闭上眼睛,抱紧林重,手抚摸着林重的脸,好似在确认怀里的人是林重般。
终于陈路生似乎确认了,他抱着林重,小声抽泣:“我好怕。”
“不怕,林重在这呢,林重哪也不去,林重就陪着你。”林重一遍遍顺着陈路生的毛,安抚他。
“林重哪也不去?”
“嗯,哪也不去。”林重说。
“林重。”
“嗯,在呢。”
“林重。”
“在呢。”
“我好喜欢你。”
“林重知道。”林重说。
陈路生高兴了,抱着林重,身体晃了又晃,林重感觉自己坐上了摇摇车,晃得他都困了,但陈路生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林重软答答地靠着陈路生的肩膀,往下看,陈路生的脚也在动,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
犯完病就会进入躁狂状态吗?
那接下来是不是又……
陈路生忽然道:“林重。”
林重应声:“嗯。”
陈路生说:“想要。”
林重叹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第90章
陈路生放纵完了就睡,林重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陈路生沉睡的脸,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陈路生的肩头。
陈路生还攥着林重的手,不松开。
林重一扯,他就醒。
林重没办法,迅速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把衣角塞进了陈路生手里,有了攥着的东西,陈路生果然没醒过来,手攥了攥,眼睫颤了下,就没动静了。
分道扬镳,各自好过,这是林重之前决定的,他也是那么做的,在他的观念里,谁没了谁都能活。
可如果不能活呢,不能好过呢?
他脱下外套,放在床边,陈路生的手还抓着外套的一角。
林重站起身,走出房间,坐在小厅的小方桌旁,关了最亮的灯,只留了盏小灯,灯光打在桌上,光描出林重的轮廓,轮廓里晦暗不明。
陈路生睁开眼,门敞开着,方正的门框圈住林重灰暗的背影,像幅幽暗的画,光影勾描出深浅。
空气陷入一片沉静。
林重一动不动,不知多久。
叹息声回荡开,林重终于动了,陈路生忙闭上眼睛装睡,林重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房间,他拿走外套,把自己的手送回陈路生手里,然后上床躺在床的另一边。
黑夜里,他凝望着陈路生的眉眼,无声叹气,他和陈路生之间像种了棵扭曲的食人株,那用来捕食的藤枝穿进了他们的身体里,藤枝上的倒刺已经卡进了他们的血肉里,拔出来疼,不动疼,靠近,让藤枝扎得更深也疼。
食指摩挲着陈路生的眉骨,林重心说,怎么样都疼的。
陈路生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睡不着吗?”
林重的嘴角轻微地扯动了下,没有说话。
陈路生往林重那边靠近了些,“我哄你睡。”
林重“嗯”了声。
陈路生转过身来,面对着林重,伸出胳膊,搂住林重,手轻轻拍着林重的后背。
嘴里哼唱着:“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你还会这种歌?”林重轻笑。
“嗯。”陈路生想不起来是谁了“好像听谁唱过。”
“你妈吗?”
“不是她,她不可能唱歌给我听。”陈路生继续拍了拍林重,继续哼唱。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温和且柔软,“天上的星星落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林重闭了会儿眼睛,没有睡意,又睁开:“你好像我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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