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不急,他留宿在村中向导家,平时在附近转转,回来便帮主人家干干活、做做饭。
直到一周后,他在半夜被向导敲门叫醒,“小安老师,爷几个要进山,你去不去?现在爬上去,应该能见到太阳咧!”
安奕立刻洗漱穿衣,抓上背包和向导出了门。
上山的路线有几条,都是当地人摸踩出的小路,接近山顶时有段坡路比较陡峭,坚冰很滑,向导递给安奕一个自制的登山冰镐。上山一共四个人,安奕走在中间,艰难爬过陡坡,再向上走了几十米,他在熹微的天光里看到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境。
“到咯!”向导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笑呵呵地指了指东方若隐若现的朝霞,“等下指定出太阳,小安老师运气好的咧!”
另外一个年轻点的男人说:“小安老师你在这儿别乱跑,我们去附近打鸟,过几个钟来叫你。”
安奕点点头:“你们去忙,我就在这。”
山顶地势平缓且空旷,随着天光渐亮,安奕的视野越发开阔。
近处树上的雾凇,银花素裹,姿态万千,远处青山腰间苍翠欲滴,山顶堆银砌玉,令人叹为观止。
安奕垫坐在书包上,一个人静静地看日出云涌,有点想哭。
这么美的景色,小雅如果能看到的话,就好了。
她喜欢的大海,憧憬的雪山,他都替她一一看过,也算是践行了当初对她的承诺。
他拿手机拍下几张照片,把日出一刻迸发的橘色天光与萦云覆雪的山峦尽数框进镜头,然后他用以前的微信号把照片发送给那个永远不会再有回复的兔子头像。
山顶没有信号,照片一直在打转。
因为换过手机,他与安雅以前的聊天记录都不在。
他偶尔会点开安雅的朋友圈看一看,安雅的最后一条更新还是她进仓前发的,一张是他们兄妹两个的合影,另外一张是她和严琛的合影。
配的文字是:冲吖!
而时间轴永远定格在四年前的冬天。
他竟已失去她这么久。
安奕埋头进臂弯,吸入肺腑中的冷空气刀割似的疼,他缓了很久,阳光打在身上,终于给了他一丝暖意。
他收起手机,啃了个面包,然后拿出素描本,坐在山顶上描摹他所见的一切。
画着画着,又开始走神。
过去一年他忙于做瓷参展,很少有时间放空,现在一个人闲下来,之前刻意藏在心底的某些人、某些事便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冒出头来。
上次见严琛,握手时他看到男人指间的戒圈,是配饰,还是有了新的恋情?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严琛现在变得沉稳很多,想来应该受了对方不少影响。这次应该会好好地、认真地谈一场恋爱吧。
安奕咬着笔头,低头翻开新的一页继续画,怎么也画不出他看到的意境。
凌乱的线条忽然被毫无征兆的雨滴沁湿,安奕抬头,太阳还挂在山头,可头顶却在下雨。
安奕戴上兜帽,太阳雨在眼中连成一条条金色丝线,落在雪顶丛林间。
他等了会儿没有停雨的趋势,山顶又没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他顶着书包在一棵树下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没见向导来找他。
此刻已距离他们分开过去了七个小时。
安奕冻得浑身发抖,他原地小幅度蹦了一会儿给自己增加热量,太阳逐渐被阴云吞噬,山顶的风变大了,冲锋衣外套上的水珠变成了冰碴儿。
安奕的手和脸在冷风冷雨中冻得发红,发麻。
这么干等下去,他会失温,安奕决定一边下山,一边找人。
安奕循着记忆往山下走,飘的雨渐渐转成雪花,将来时的路蒙上一层白。
安奕加快脚步,在经过陡坡时脚下打滑,连人带包摔进了坡下的野沟里,后腰结结实实撞到了一颗树上,这才没有滚去更深处。
这一下撞得不轻,安奕疼得眼前一黑。
他缓了很久才艰难地坐起身来,把背包和手机都捡好,这里有了一点信号,他给向导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安奕扶着树站起来,躲在树下原地休息了会儿,还是没能联系上向导。
这里离山顶不远,如果向导就在附近,他应该能听到声音。可四周除了雪落,只有他沉重的呼吸。
山中一旦变天,气温骤降。
安奕休息不过五分钟,浑身都快要冻僵了,他只能拿上背包继续走。
只是走出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绕回了原点。
安奕取下背包上的挂链,每走出一段路,就将其中一串挂在树枝或灌木丛间,帮他辨别方向。
到后面挂链用完了,雨夹雪已完全变成纷纷扬扬的雪花,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安奕腰疼得厉害,大概是撞到骨头了,每走一步都很疼。他咬牙坚持一段路,拿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已经因为严寒迅速下降到了20%,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低温自动关机。
安奕靠在树下休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想起以前严琛带他去滑野雪,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男人脚踩双板潇洒地穿梭在林间雪地,身影矫健,一眨眼就消失在视野里,只剩下他独自站在雪地里茫然四顾。
那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去找人,谁知找来找去却自己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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