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拿手机来，找专业人员查一查。”
“她大概在等计肇钧的电话……”江东明无奈的笑笑，“手机一直带着，从不肯离开视线，我没有办法动手。若再耽误些时间，恐怕以那一位的谨慎，说不定已经给删掉了。”
“那一位到底要gān什么呀？”老钱皱紧了眉。
“也未必有原因，有的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只是喜欢那种折磨的乐趣而已。不过……”江东明的声音和神qíng都冷下来，“我就是搞不懂她和计肇钧有什么瓜葛，所以一直没有去刺她。”
“你不是怀疑她和计肇钧联手对付戴欣荣？”
“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动机……”不知为什么，江东明脑海里浮现出路小凡说的话。
他不会的！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一点点信任她的感觉呢？从前坚信的，现在发生了动摇。
“我以前一直试探，不愿意破釜沉舟。”江东明深吸一口气。“现在我棋差一招，惹怒了计肇钧，让他把我踢出公司。这样，我以后会越来越远离权利中心和真相。其实这算是撕破脸，那就gān脆借这个机会，大家把这件事寻个了断吧？怎么样，最近心脏还好吧？”
“还好。”老钱轻轻按着自己的左胸。“我只希望这件事过后。我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不留下遗憾。”
在老钱和江东明说这番话的时候，路小凡已经上楼去照顾病人了。计维之的吞咽能力愈发的差。朱迪说再过些日子，搞不好只能靠鼻饲。
那样得多难受啊。
路小凡很同qíng，都替计维之难受得慌。即便是现在，她也觉得计维之在饮食上非常没有营养。就算吞咽不能，好歹是进胃的东西。流质食品也可以做得丰富一些啊。可现在呢，看起来浆糊不像浆糊，米汤不像米汤，闻起来。尝起来都没滋没味。她是照顾过年老的病人的，很清楚吃这种东西能养好身体才怪。
不过她没敢多嘴，毕竟是朱迪亲手做的。哪怕是在生病中也没假手他人。万一人家里面有营养素呢？国外的那种，进口的那种。贵得吓死人那种。万一这是人家贴身照顾了八年之后，所总结出来的最佳方案呢？她不过是帮把手，并没有深入了解之前，不好随意参与意见的。
尽管，她坚定的认为药补不如食补。
她只是觉得，计维之每天这样只是“活着”而已，完全没有“生活”，让她总是会产生深深的怜悯之心。而且，她发现了一个现象：计家的男人都拥有着急钢铁般的意志。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活死人的状态下持续八年，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对人生不会再有期待，求生的意志也不会这么顽qiáng了吧？可计维之却不是。
别的事qíng就罢了，单指吃饭这一条。她看得出计老爷子有多么厌恶每天这粘稠的一陀东西，经常还会才吃下去又呕吐出来，可他却总是很努力的吃完它。
他明明说不了话，据朱迪说脑筋也在逐渐退化、萎缩，但路小凡敢肯定不是自己眼化，有好多次她看到他浑浊黯淡的眼睛里闪过坚定的光芒，那是和种要抗争和不服输的神qíng，出现在他这样比植物人多口气的病人身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生机勃勃的。
所以，路小凡觉得他从来没有放弃，他在努力恢复，他好像有话要说。他有一种不管多么痛苦，也要活下去的信念！
“没有考虑给他做复健吗？”路小凡问朱迪，随即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纯粹是多此一问。
计家那么有钱，什么样的复健做不了呢？什么样高级的理疗师请不起呢？
果然，朱迪点了点头道，“一切有利于计老先生健康的事，我们都做过。可惜不但没有效果，而且对于他越来越衰弱的体力来讲是种折磨，不得不放弃。”
话里的含意很明显：你白痴啊！你想得到的，我们难道想不到吗？你这样多嘴多舌对病人并非好事，你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光还遭罪吗？
路小凡尴尬的抓抓额发，侧过脸看着计维之。
似乎吃个饭就耗尽他的体力，计维之的头像往常那样歪斜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他现在是清醒还是半梦半睡，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太辛苦了。”她qíng不自禁的辩解了一句。
“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怪不得计先生喜欢你。”朱迪笑，但笑意却没达眼底，敷衍很很，“把你手机给我，把蓝牙打开，我传点东西给你。”她伸出手。
路小凡不疑有他，照做。
朱迪神态平静的cao作了一下，因为隔得远，路小凡也没留意她做了什么。
很快手机还回来，朱迪才说，“给你传了一份文档，上面写着护理的基本常识。我看你很细心，将来你长久住到这个家里，照顾计老先生时说不定有用的。”
这意思是说，将来她嫁进计家？
路小凡心里甜丝丝的，果然见到手机被传进一个足有百页的文档。她决定没事的时候好好研究一下，又朱迪露出疲惫的神色，鉴于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计维之也吃完了“饭”，她就提议朱迪回房休息。
“那就劳烦你多给计老先生按按摩。”朱迪临离开前说，“帮助他促进下血液循环也是好的。”
“放心吧，jiāo给我。”反正每天按摩的时间已经到了。
第九十三章保密
朱迪走后，路小凡立即动手。
计维之年轻的时候一定像计肇钧一样，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现在的骨骼仍很惊人，只是骨头外面就包裹着一层皱巴巴的皮肤。可惜，就连这层外皮也是很脆弱的，严重缺乏弹xing和韧xing，前几天老冯在给他擦身时，不小心撞了铁chuáng架一下，他的手臂上就被磕掉块皮，指甲盖那么大，没流多少血，却露出了淡红色的皮下组织，看起来吓人得很。
路小凡严格执行朱迪的要求，给计维之按摩的时候，会跟他说说话。因为不知说什么好，开始只东拉西扯地说点社会新闻，读一些她认为老年人会喜欢的书籍，甚至把当下最火的影视剧拿来当故事讲。
她从不会不耐烦，毕竟本身xing格就是温柔有爱心的，何况还从五岁起就照顾过长年卧chuáng的外婆，直到十几年后外婆去世。不过，计维之很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很漠然，很厌烦的样子。于是，路小凡就试探xing的跟他提了提计肇钧，然后果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明亮的闪光。
似乎……是泪意吧？
路小凡很心酸，因为这意味着计维之非常爱自己的独子，绝不比普通的父爱少，甚至更多。只是他现在生了重病，根本表达不出感qíng。而路家虽然穷，却父母慈爱，弟顺女孝，亲qíng对于路家人来说格外珍贵。所以以己推人，路小凡就更想缓和计氏父子之间不知为什么闹得这样僵的关系了。
有意识的，路小凡挑着计肇钧的事qíng来讲，计维之听得非常认真。不过她和计肇钧相处的时间并不太长，虽然她是一往qíng深，但所能讲的实在不多。只好反复描绘她所见到的、有关于他的一切细节。
就在这个反复描述的过程中，她发觉计肇钧在她脑海里和心里的印象更加深刻了，就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把他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以后无论多少年，无论遇到什么挫败痛苦，都不会磨灭。
她不知道的是，她说起计肇钧时脸颊微红、眼睛明亮又温柔。那深qíng不用言语也表达得出来。
计维之虽然口不能言。却渡过了漫长又波折的一生，见惯风雨，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然后路小凡就见到计维之某些特别不一样的神qíng。其实他脸上肌ròu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就是觉得他在……微笑，很开心的样子。开心儿子能被一个女孩这样深爱着，开心听到儿子的生活。
“您不要笑话我啦。因为他就是很好很好啊。”路小凡厚着脸皮说，“我有时候觉得我能遇到他是一场天下间最美好的梦。是月老喝高了，乱点鸳鸯谱，因为我那么平凡不起眼，根本就配不上他呀。所以。有时我会很害怕，怕有一天梦会醒来。”说着，她就低下头。
这些话。一直放在心里，当然不能对计肇钧吐露。对刘chūn力也没说，如今却把一个活死人般的老者，还是心上人的长辈当成闺蜜，全说了出来，她怎么能不羞惭呢？一定是计肇钧走了几天没回来，她太思念了，所以做这种错事。现在她真的希望计维之记xing真的不好，很快就忘记这些傻话。或者，没听到最好。
但是，计维之听到了。
不仅听到，他的食指还极轻微地动了下。因为路小凡正给他按摩手掌，所以立即感觉到了。她先是愣了愣，之后就惊喜得瞪大眼睛。
“您……您能动了？这太好了！能不能再给我动一下？”哪怕只是一根指尖的反应，也是非常好的事qíng。因为，这意味着突破！意味着能好转！
计维之闭了闭眼睛，好像是积蓄力量。好半天，就当路小凡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误解时，他真的又动了一下。
路小凡高兴的跳起来，“我去告诉朱迪！跟她商量下，要不要安排一些复健治疗。我就说嘛，植物人都可以醒来，霍金都能靠特殊的仪器说话，您也可以的！”
她是善良的，所以从心眼儿里为计维之感到高兴。好在她还没昏头，所以跑到门边时，听到计维之喉咙里发出一个声响，就好像被卡住东西似的。
路小凡吓一跳，又赶紧跑回来。
以计维之这种身体状况来说，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您怎么样？”路小凡给计维之按摩胸口，让他顺了顺气，随后发觉他的脸色有不正常的cháo红，呼吸却没有问题，“是被什么呛着了吗？”
知道计维之回答不了，路小凡只好面对面观察他的表qíng，试图猜测出他的真实意思来。之前朱迪说过，因为长达八年的相处，病人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对方要什么。她和计维之之间没有那种长时间的默契，但此时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看到，计维之用尽力量闭了下眼睛。虽然他所谓的用力，在路小凡看来也只是轻描淡写，但那意思是明确的。
“您让我先别急着走？”她试探着猜测。
计维之没表qíng，却似乎长出了口气。
那么，猜的是对的喽？
路小凡有点点中标的开心感，于是继续猜，“您……是不想我把您手指能动的好消息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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