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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璋_吴沉水【完结+番外】(101)

  周子璋心下感激,点点头说:“谢谢。”

  张景平微微一笑,说:“得空去我那,我老婆做的饭虽然比不上你表弟,可也不差,她还常常念叨你呢。”

  他说完,道了别就走了,周子璋目送他走远,慢腾腾地转身回去,初夏的傍晚安逸悠长,路灯将人的身影拖出长长的一条,偶尔有下班晚归的人急冲冲从身边过去,不远处也能听见回家的人开门的瞬间,又懒又长的一声“我返来啦”。

  生活就这样扑面而来,而你之所以没有感到孤寂入骨,因为那不远处,也有一盏灯亮着等你,有一个人能够在听你这句“我回来了”之后应一句“知道了。”

  日常到无法珍视,可又难能到,无比珍贵。

  周子璋回到家,推开门,一屋橘huáng色的灯撒了下来,灯下一个男人背影魁梧,面庞年轻,他见识过这个男人凶狠恶霸的一面,受过伤,遭遇过屈rǔ,但也同样的,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前所未有的呵护和宠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用质疑的爱。

  他看着霍斯予转身,脸上浮上笑,说:“回来啦?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多少,呆会喝汤好了,累不累?累的话就先上去歇着。”

  周子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霍斯予停下手上的事,含笑看他,随即微微张开双臂,低声说:“过来。”

  他目光柔和如水,周子璋如被蛊惑一样,脑子还未有反应,就已慢慢走了过去,被霍斯予双手抱住,郑重抱在胸前。

  “怎么了?从你师兄来了就发呆,这么不待见那家伙?早知道我不让他来我们家。”霍斯予爱宠地吻着他,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下,让周子璋坐在他腿上,环抱着他,低声问。

  “没,”周子璋靠在他肩膀上,哑声问:“你为什么,要替我办休学,又去找张景平……”

  “傻子,这有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读书,回去不是迟早的事吗?”霍斯予带笑哄着他:“我还想看你带博士帽,虽说一溜人带那玩意照相都特傻,但你不一样,肯定特好看,嘿嘿。”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跟先前似的……”周子璋困难地表述:“我现在,心里很杂,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

  “我知道我知道,你听我说宝贝,这人哪,总得找点合适自己做的事,尤其咱们爷们,安身立命这四个字,你读文科的该比我懂,那可不仅是gān个工作,混口饭吃,它还说,咱们得有自己的事业,打心眼里喜欢的事业。成不成功没关系,可做不做,那关系就大了。”霍斯予吻着他,笑着低声说:“我这说的够煽qíng吧?cao老子天天在公司里要给员工洗脑,张嘴就来,都不带想的,哈哈。”

  周子璋qíng不自禁笑了,他靠在霍斯予肩膀上,叹了口气说:“简直不能想象,我有一天,会跟你jiāo流这种话题。”

  “所以说你不够了解我,老子可是正经留洋的人哪,你当我没文化?真是,我说,咱们也不用整天探讨这么深刻的话题,有时候进行点深入话题就够了。”

  周子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深入话题。”

  霍斯予搂着他的腰,往上顶了顶,痞笑说:“这样的。”

  周子璋恍然大悟,涨红了脸,推开他咬牙说:“自己一个人深入去吧,恕不奉陪。”

  他转身爬了梯子上去,霍斯予在身后犹自乱七八糟地喊:“别介呀,喂,我说真的,老子一个人怎么深入啊?难道左手跟右手?你不能这么对我兄弟吧啊?周子璋,你给我等等。”

  周子璋没理会他,却禁不住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忽然觉得,家里头多了这么个活宝,其实,也不是那么差一件事。

  哪怕你不爱他,哪怕你其实,检视自己的内心,其实依旧空dàng荒芜,但你仍然能继续生活下去,日子一天天过着,不寂寞。

  第96章番外之新的开始(三)

  周子璋平躺着,手臂叠在胸前,闭着眼睛。

  窗外的路灯影影绰绰,路旁有枝叶繁茂的树木,在光线穿透下,叶脉几近清晰剔透。有树杈的形状由光影描绘到屋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正合适,不高也不低,他躺在那似乎已经入睡,薄薄的棉质睡裤外的脚踝形状优雅流畅,白生生的脚趾头带了点可爱的粉色,看上去远比一般男人的脚掌要来得秀气玲珑。脸庞隐匿在暗处当中,倒是一双脚,与窗外的枝桠投影重叠在一块。

  霍斯予收拾完下面的活一上来,就看见这么一付qíng景。

  他看着,心里像熬着酸甜苦辣一锅大杂烩,汩汩往外冒着烟,你还来不及辩明那是种什么qíng绪,就已经被qíng绪本身所牵引,想微笑,想说话,想做点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这么愣愣看着,看着,就已经是全部。

  回过头去,人所经历过的那些磨难几乎都能压垮他,或者变得更bào戾,或者变得更跋扈狂肆,或者会因为那些由所求不得而带来的焦躁与伤害将人的理xing全部抹煞,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人那么多,不如意的事那么多,可有几个人,能从生活的泥沼挣扎着爬出来?又有几个人,能将伤害变成经验,继续往前走?

  霍斯予忽然觉得,他跟周子璋的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太他妈难了。

  如果他能软和一点,或者周子璋能更qiáng悍一点,今天他们就没法这么共处在同一屋檐下,没法一个在另一个面前闭眼入睡,而另一个,盯着那入睡的容颜,痴迷而感慨。

  他觉着,自己这两年的经历,竟然比原先二十多年所体会到的东西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虽然受了苦,但不觉得白过。

  有很多事,你没切身体悟过,那就永远只是别人的事,永远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说完的,无足轻重的东西。

  可是因为你经历了,所以你才知道,你并非是那个合该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众生的人,你也了解,那些蝇营狗苟,为求三餐温饱奔波劳作的普通老百姓,并非如你以为的,就如蝼蚁一样低贱。

  甚至于,说爱不是把人抢了来放身边就完事的,它是一门学问,你不耐心去倾听,你就永远不知道你错过了对方的什么,永远就只能重复一个卑微而自怜自艾的角色。

  所幸,上天待他何其公平,他霍五,在gān尽蠢事和混事之后,居然还能得到一个弥补改过的机会。

  霍斯予平生头一回,对命运这种东西,感到由衷的敬畏和感激。

  然后,他撸撸自己的头发,爬上小阁楼,扯过一边叠好的浅蓝色薄被,轻手轻脚,盖在周子璋身上。

  再然后,他侧躺下来,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近距离观察周子璋的睡颜,伸出一个手指,悬空着描摹他脸颊的轮廓线。

  正玩得高兴,他的手突然让周子璋一把攥住推到一边,然后,他发现周子璋瞪圆了眼睛,略带不耐地盯着他。

  霍斯予讪笑问:“怎么了?睡不着?”

  “如果有人老在你跟前骚扰,你能睡得着?”周子璋掉转眼神,淡淡地说。

  霍斯予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轻拂他额头上的头发,哑声问:“我今儿晚上不回隔壁了,好不好?”

  周子璋浑身一僵,转头盯着他,眼神又惊惶和戒备,霍斯予苦笑了下,摸摸鼻子说:“你如临大敌gān嘛?你不同意,我就不留了,反正老子也习惯了。”

  他坐起身体,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说:“老子现在就一保姆的命,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完了连个囫囵觉都不给,真他妈亏大发了。”

  “我,我又没要求你来……”周子璋声音有些发颤,想起他确实为自己做了许多旁人做不来的事,不由底气不是很足,到嘴的挖苦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烦恼地转过头,低声说:“我不习惯跟人睡,你,你还是回去吧……”

  “行,我就他妈是自己贱的。”霍斯予无奈地应道:“谁让咱从前gān过错事呢?一朝错,一辈子都错,活该在你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一边不满地嘀咕,一边真的下梯子溜下阁楼,周子璋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心里莫名有点惶惑,颤声问:“你要走了?”

  “不然留着gān嘛?”霍斯予回头看了他一眼,可怜兮兮地说:“谁让咱不招人待见?子璋,我虽然脸皮厚,可也有个度的,过了这个度,我没脸继续死乞白赖。”

  阁楼下传来他开门的声音,又听见他扯着嗓子喊:“我把王八汤炖好了还热着,你待会要想喝就喝,不愿意就放冰箱,天热,你要搁灶台上一宿非馊了不可,记住了啊。”

  他明明要走了,又回来补上一句:“还有啊,这个月的电费水费单我给jiāo了,收据就搁你五斗柜上的饼gān盒里,你可别又跑去jiāo。”

  周子璋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骤然间真觉得自己这么对霍斯予,好像确实占了人家便宜一样,但他与霍斯予之间朋友不像朋友,qíng侣不像qíng侣,他竭尽所能,也不过是接受了霍斯予靠近他而已,要他再做点别的,那却又违背内心的意愿。正想着,突然听见霍斯予在临出门那一刻,不高不低地抱怨了一句:“你这什么东西放哪我哪一样不清楚,可我那呢?你都从来没去踏进去过。”

  这话犹如重磅炸弹,登时令周子璋没来由地感到羞愧。

  确实,霍斯予进自己家,虽然是他自己硬挤进来,但他忙前忙后,明明公司起步阶段忙得昏天黑地,却仍旧每天坚持过来给自己做饭,平日里嘘寒问暖,这里头的真诚都不是能作伪的。但周子璋呢,却从未去踏进霍斯予在隔壁租下的房间一步,从未主动开口问过他近来公司忙得如何,甚至于,很少对他道谢,享受他的照顾,却仿佛理所当然般心安理得。

  这已经严重违背周子璋的道德原则,他再也没法睡了,坐了起来,想了想,也爬下楼梯,穿了拖鞋,拿了钥匙开了门出去,走两步到了霍斯予租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咬了牙屈指敲了敲门。

  门一下就被打开,霍斯予笑嘻嘻地靠着门框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中充满戏谑。周子璋脸上一热,低下头骂:“挡在门口gān嘛?让我进去。”

  “进来可以,你先说明白了,为嘛进来?”霍斯予问。

  周子璋脸色越发红了,咬着牙问:“街坊邻居串门不行吗?”

  “不行,我这只让我家的人进来,外人我丢不起这个脸,你要进来,可就是我老霍家的人,想清楚了。”霍斯予正视着他,清清楚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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