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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第一初恋_水阡墨【完结】(13)

  我心里一阵难过,不过做医生这一行,生老病死已经看得很多。

  大学毕业后,我考了麻醉学的研究生,一刀切老师是市内康乐医院的主任医生,后来介绍我过去,跟着他上手术台。大学五年,我跟一刀切老师已经配合得很默契,第一回上手术台,他做心脏瓣膜手术,我做助手,那女孩子二十一岁,才上大二。

  那女孩在做麻醉前,还跟父母说,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坐摩天轮,一家人都在笑。对于心脏手术来说,她的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在手术台上没有所谓的绝对成功。

  那是我跟的第一台手术,手术进行到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时,病人心脏骤停,血压跌下去。一刀切老师冷静地吩咐输血加压,进行抢救。我递止血钳时,没有害怕,也没有没出息地发抖。我甚至想着我面前的只是一个生命,和我们做过实验的小白鼠和兔子,相没什么两样,都是生命,都是可贵的。

  一刀切老师说我是天生的外科大夫的料:冷静,理智,判断jīng准,而且有天生的直觉。

  我很担新假如有一天他犯傻这么跟病人家属说什么直觉,一定会被杀掉。

  就像我现在说直觉,这里很危险,也会被愤怒绝望的群众杀掉。

  我想起堂屋里挂的照片集子,叹了口气:“老板,你还有个儿子在市内上初中吧,你想想你要是死在这里,他怎么办”

  那个抱着妻子尸体的大哥听见“儿子”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又望过来。我笑了笑,掏出随身的钱包,指着钱包里的内嘟嘟的婴儿照片说:“我也有个儿子,他还等着我回去,所以我得活着,必须活着。我不想有人来拯我们时,在这里挖出一堆尸体,让我的亲人来认

  几个人呆滞的眼睛都有了点光,怔怔地看着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认尸这种事,真是残忍地过分

  我走到陶冰面前,她苦笑了一下:“你真能瞎掰,钱包里还塞着婴儿照,你自己的吧'

  还儿子呢,他们竟然也信。”

  我也苦笑:“手术失败家属发疯时,拿这种照片跟他们说.我也有孩子,我能理解你的

  心qíng,我们已经尽力了,再陪他们掉点眼泪,舍让他们觉得好过一些。”

  “你哪天要是不做医生了,能去行骗”

  “别贫嘴了,也不看什么时候,快走吧,你照顾同学家属,我打头。”

  陶冰皱眉:“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一咬牙,忍住身体的不适:“不就是病毒侵入人体导致免症力下降,自细胞增多,体温升高,有什么呀。”

  她还是很担新的样子:“不要背病理,谁不会背?要是qíng楚病理都不会痛苦了,就不需要医生和药物了,地球村的村民人手一本病理学课本。我们学医的全去要饭”

  真头疼,连地球村都出来了,也不看什么时候。

  “得得,你赶紧闭嘴,我跟老板前头探路,你断后,别走丢人。”

  这么艰苦的环境下,那个三十多岁的大哥依日背着妻子的遗体。下楼梯的时,我伸手去扶,他看我一眼,说谢谢。

  我们不能往下游走,便顺着公路往上头走。

  毋庸置疑的,下游的路已经被滚落的山石堵住。来时我一直欣赏山里的风景,路过下游的路段时,住在山里头的山民大哥指着颤巍巍的指头粗的树苗说:刚栽上的,去年那茬赶上市内修电视塔,卖了个好价钱。

  我们默默地往上走,手机已经被水泡坏,其实通信中断,有也没用。

  跟于雅致已经分开至少八个小时了,彼此都音讯全无。天边的云渐浓,又有落雨的趋势。

  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一个空旷的高地,在两边都是高山的山道里,我想起个很不好的词:瓮中捉鳖。

  啊呸……

  我走到那个大哥身边,他走在前面,脸上都是麻木的痛苦。经过一块能避雨的石檐下

  他把妻子的遗体放在那里,用衣服盖上。他需要活下去,他还有孩子。

  “大哥,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姑娘,谢谢你。”

  “不用谢。”我gān巴巴地说。

  “我跟我妻子结婚十年了,平时工作忙,没时间陪他。前段时间我们家买了车,就把孩子放到他奶奶家,然后我们俩单独出来自驾游。”男人说,“我是想让她高兴的。”

  我愣了一下:“我很抱歉。”

  “你是医生吧'”

  “外科麻醉。”

  “你男朋友也是?”

  “脑外科。”

  “你们心肠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男人表qíng漠然“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天黑下来之前,我们走到了附近最近的村庄,应该说,原来应谖是村庄的地方。远远地

  看着浑浊的水面上,飘着大片的梧桐树叶。老板障恐地说:“这村子地势低,你看那个树叶,那是村口最高的两棵梧桐树。”

  “人都死了吗?”有个颤巍巍地问。

  “不,要是都死了,不可能没浮尸。”陶冰说。

  一部分人摇摇头,继续往上走。

  老板说山上有大片空地的油菜花田,只是按照这个速度,很可能耍走到半夜。

  我跟陶冰对望一眼,正要跟上去,突然听见微弱的哭声

  很微弱,像被nüè待的小猫发出的叫声。

  我一震,顿下脚:“等等,有婴儿的哭声。”

  陶冰估计想起了昨晚讲的鬼故事,互到瞪大眼:“臭果子,你别吓我啊。”接着她屏息竖起耳朵,“真的有”就在露出树尖儿的地方,仔细看能发现一个洗衣木盆挡在那里。婴儿的声音很弱小,刚才人多,声音一大就被掩盖了。

  我跟陶冰对望一眼。

  她傻眼.“我不会游泳。”

  我甩了甩胳膊,压压腿:“不用你,我去。”

  站手术台需要体力,我每年夏天都去游泳馆游泳,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个距离目测是游泳馆的水道的四个来回。

  “你在发烧,你没有那个体力”陶冰着自起来,“唐果你在找死”

  “陶冰,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栽扎进huáng浊的水里,朝那棵梧桐树游去。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身子在水里一

  泡,体力迅速流失,肢体几乎已经麻木。我靠近大木盆,是个大约五六个月大的婴儿,水快淹到他的耳朵。我忙把水盆里的水倒掉,惊喜地发现,木盆很大,浮力不错,假如我抱着一个婴儿,是绝对游不回去的。老天爷不亡我啊。我推着木盆双脚排水,等游回去,我发现陶

  冰在哭。她在班上的外号叫女金刚,长得qiáng壮,刀枪不入。女金刚哭起来很有气势,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哭什么啊,我要是舍身成仁了,你再哭也不晚啊。”

  陶冰哭着说:“唐果,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没有。”我庆幸地松口气,“要是这个木盆小一些,我就得淹死。”

  原来陶冰盖在我身上的毯子,已经快gān了,我把婴儿湿透的衣月日扒掉,用毯子包起来

  递给陶冰:“抱着,我没力气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吃的没'”

  “你给我的巧克力我还没吃。”

  “行,掰碎喂了。”

  婴儿吃了吮完巧克力渣就睡着了,陶冰一直捂着,孩子身体很好,竟也没发烧。我们往上走,陶冰抱着孩子走不快,我也体力不支,陧得像蜗牛。眼前黑过一阵又一阵,我能清楚地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眼看着天渐渐黑下来,云头越来越沉。我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

  两块水果糖:“陶冰,吃掉,然后抱着速孩子往上头去。于雅致他们应该也在上头,你去找他来拯我。”

  陶冰扯我的胳膊:“不行,我扶着你,我们一起走。”

  我摆了摆手,我走不动了。

  “唐果……”她知道这次分开都是凶多吉少,眼里含着泪,“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酷的女生,你拿手术刀的样子很帅,我一直很羡慕你,真的,只有羡慕。”

  我点头:“我只是不喜欢你名字的读音,但我真不讨厌你。”

  最后,她拥抱了我,哭着往上走。

  不知道多久,我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置身于冰山火海。刚开始很难受,我想哭,可是怎么都动不了。可渐渐的,痛觉消失,什么声音都消失。周围是黑暗,这种黑暗让我觉得很安全,整个人像陷入暖融融的房子里。好像又回到田美女的子宫里。

  我觉得很快乐,卸下了所有痛苦的畅快。

  有一束光指引着我向前走,有个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走过去,走过去,走过去……

  “你可醒了,可把副队给自死了。”

  这是我清醒后,听见军医先生说的第一句话,然而我只能转动眼珠,粗略打量一下环境。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医用设备简陋。我全身都疲量,连个指头都懒得动,嗓子着了火,感觉不大对劲。

  军医出去好像跟护士吩咐了什么,一会儿又进来往点滴里加抗生素

  “你是高烧引起肺炎,幸好直升机飞到那块儿,正好有人发现了你,晚了就糟了。”军医先生喋喋不休的,“你好好休息吧,山路快挖开了,等挖开市内军医医院的救护车就能开进来了。”

  他说起来没个完,真想用鞋底把他的嘴培上。我醒了一会儿就困了,闭上眼睛,耳边重新qíng静下来。再醒来天是黑的,灯泡的瓦数挺低,帐篷里是昏昏暗暗的。

  有个男人正背对着我换衣服,身上一个清晰的背心印子,没被晒到的身体白皙健康,覆盖着薄薄的有力的肌ròu层。脱完上衣又开始解皮带,我差点吐血,兄弟,我是病人,又不是死人

  刚闭上眼就听见外面人有喊:“叶副队,晚饭做好了,给你打一份进过来不?”

  “行,谢了啊。”

  他回过头,我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突然撞上,措手不及的。

  他把解开的皮带又扣上了,走过来,手探到额头上,皱眉,忧心忡忡的模样。

  “烧还没退。”叶榛摸摸我的腔,“果果,渴吗?”

  叶榛把水凑到我嘴边,他离得很近,走进我的眼底。跟从前相比,他只是黑了些,还是那样的gān净澄澈,时光走得那么急偏偏忘记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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