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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_墨宝非宝【完结+番外】(31)

  纪忆嗯了声。

  “怎么要考这种偏门?怕考不上重点大学?”季成阳倒是对北大北外这些学校的小语种招生有些了解,都是提前笔试面试,然后统一参加高考,最后的分数线也是单独划的。也就是说,通常会以低分进几所重点大学。

  “不是,”纪忆咬着筷子头,含糊解释,“我是想……可以学一门奇怪的语言,和英语一起比较有用。”比如这次招生简章上的阿拉伯、缅甸、印尼、菲律宾、俄语,听起来,以后如果和他一样去战地……应该很有用。

  季成阳问她:“什么时候报名?”

  “5月11日,”纪忆记得清楚,看到羊ròu熟了,马上撩起一筷子放到他碗里,“熟了。”

  季成阳也给她夹:“不用管我,你多吃些。”

  两个人吃完,开车回去,发现身上都是涮羊ròu的味道,季成阳就把车窗都打开了。他把外衣脱下来,扔到后车座上,只穿着短袖在开车。

  四月底,又是艳阳天,她坐在前排被晒得开始出汗。

  季成阳也感觉到热:“去坐后排吧,坐在我后面。”

  纪忆很听话地爬到后边,趴在他驾驶座上,凑着和他说话:“这条路和来时的不一样?”

  “这条路是经过坦克博物馆,”他笑,“总开一样的路,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也无聊,不是吗?”她脸贴着座椅的靠背一侧,嗯了声。

  车开了没一会儿,就被迫停靠。

  这里是一座石桥,此时马路边两侧的小红砖房子旁,有信号灯闪动,红白相间的栏杆缓慢地降下来,挡在马路两侧。马上有火车要来了,这是在清路,保持铁路轨道的畅通。

  这条路本就偏僻。

  车只有一辆,除了他们的车,再无其它。

  人却有三个,右手边的红砖房子里有位老大爷在值班,然后就是车里的他和她。

  纪忆被打断思绪,看铁轨两侧,火车还没有来。

  他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哦对,是战地。

  “你会害怕吗?在战场上?”

  “会,”季成阳倒是坦然,他笑,笑容在前窗招进来的阳光里,显得特别遥远,“有时候你闭上眼睛,会想,是不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因为随时会有pào弹落在任何的一个角落。在战争中的国家,没有一寸土地能让人安稳入睡。”

  是遥远。

  他说这些的时候,真的是遥远。

  她觉得自己真应了那句“井底之蛙”,对他的话,只能感慨,却无法有真实感受。

  季成阳忽然解开安全带,示意她下车,纪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打开车门跟着他,两个人走近那条铁轨。季成阳看了看左边无人的红砖房子,带着她走到房子另外一侧,这个角度,那个看守的老大爷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火车从远处转弯而来。

  季成阳和她站到石桥上,四周防护措施简陋,只有锈迹斑斑的一道铁栏杆。

  她疑惑看季成阳,刚想问他什么,就被他从身后搂住了,整个人都惯xing一样,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耳朵听到的最后几个字是:“不用怕,看着它开过去。”

  火车飞驶过的一霎那,头发和裙子全部飞起来,拍打着脸和腿,有些疼。

  剧烈的风,随时都将你卷到铁轨下的风。

  心跳渐渐急促。

  如果没有他,说不定她真会被卷进去。

  季成阳靠着栏杆,她靠着他。

  面前是火车,背后就是几米高的桥底河滩。

  这一瞬,她的血液在身体里疯狂流动着。一节节车厢飞速驶过,巨大的噪音充斥在耳边,眼前只有不停变换的黑色火车皮,恐惧和刺激的双重快感,在火车终于最后一节都驶过后,仍旧在她心里转换不息。

  他终于松开她,半蹲下身子,一双手擒住她的腰,将她转向自己:“就是这种感觉。”

  纪忆的心再次猛烈跳起来,越跳越快,这会儿倒觉了后怕。

  季成阳低下头笑笑,盯着她瞧:“怕了?”

  她嗯了声,腿有些软。

  又是这种温热的浮躁感,季成阳对着自家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没什么抵抗力。

  甚至这种时候,她在看着自己,努力压制眼底那后怕的小qíng绪,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刚才有点儿怕,现在好了”这种简单而没有任何诱惑力的字眼,都让他想要去做些什么。

  你眼底一个波澜,已有人为此溃之千里,爱qíng呵。

  ☆、第二十九章藏在心深处(1)

  她过了十六周岁以后,因为接连发生了好几件事,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去办身份证,到马上要高考报名了才想起来。高考报名应该可以赶上,但是北大小语种的报名就来不及等身份证了,于是她不得已,只能回家去和爷爷再要一次户口本。

  自从发生那些事,她已经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季成阳似乎了解她所有的想法,在周五晚上亲自送她回到院儿里,只不过为了避嫌,他也回了一趟家去看望自己的兄嫂和暖暖。两个人约好了,两个小时之后,八点在原来的小学校园里见,纪忆按照时间出来,恰好就看到暖暖也依依不舍地挽着季成阳的手臂出来,看到她的背影,叫了声:“西西。”

  纪忆回头,一脸佯装的意外。

  “你多久没见我小叔了?”暖暖的眼睛弯弯,“快来说说话。”

  “……小季叔叔,”纪忆有些不太自在,“你最近忙吗?”

  季成阳平淡地瞅了她一眼:“有些忙,你们都快高考了,要抓紧时间多看看书。”他又道貌岸然地说了两三句,却多半是和暖暖在说着,到最后暖暖都招架不住了,一个劲推搡季成阳说:“你快走吧,快走吧,让你和西西说说话,怎么成了我的小型批斗会了?”

  纪忆忍不住笑。

  看着他摸出黑色的车钥匙,车在夜色中随着他的解锁,响了声。然后,他就坐上车,一路扬长而去。

  暖暖知道纪忆已经不常住在爷爷家里,看着时间也八点多了,催着她快回学校:“天都黑了,我明天晚上去找你,听你说小语种报名的qíng况,快走吧。”

  纪忆颔首,背着书包走入夜幕中,也算是脱了身。

  她有些发虚,走了会儿,回头去看暖暖,确认她已经返回楼门,终于走入楼旁的小花园里。从黑夜中穿过这里一定不会有别人看到,过了几个回廊,就是幼儿园的旧址了。而幼儿园旁就是她曾读过的小学。

  季成阳把车停在旧车站,自己徒步走过来,恰好她也刚刚穿过花园。

  两个人在没有人,只有路灯的水泥马路上向着对方走过去,同时在小学的小铁门前停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步步走过来,就像是走近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近qíngqíng怯吗……

  她看着路灯下他的轮廓,看着这个已经算是人生成功的男人,怀揣着对他的那一份单纯眷恋的感qíng,喜欢却不敢妄想占有的感qíng,忽然很怕他会知道。

  “这个小学没有人了?”季成阳伸手去推那扇小铁门。

  “是啊,说是家长都认为院里的老师不够好,就都把学生送出去了,所以好像小学就关闭了。”纪忆也是听家里人闲聊时知道的。

  门永远都不会上锁,如今荒废了也是如此。

  这个校园出奇得小,左手是四百米跑道,环绕着篮球场和几个乒乓球台、高低杠、双杠,正中是小cao场,竖着光秃秃的旗杆,右手侧有一排绿色木门,就是用来上课的教室。

  很小的教室。

  “我在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开子弟小学和初中,”季成阳回忆说,“可能那时候还没人有这个需求,只有幼儿园。现在又都关闭了,看来享受过这种福利的只有八十年代的孩子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玩:“那你小时候就在院外读书?多好啊。”

  “对男孩是不错,”季成阳说,“不过,女孩小时候还是适合简单的环境。”

  季成阳边走,边看着她曾就读的小学。

  院里小学的墙从来就是简单,只有成人那么高,还是简单的铁栏杆。以前他经过的时候,随便望两眼,就能看到小孩子在里边上体育课,早一些,还能看到小cao场上站了几十个孩子,大声唱着国歌。

  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现在想想,或许里边就曾经有纪忆,她个子小,一定站在第一排。

  纪忆穿过教室前的一排树叶已经浓绿的白杨树,跳上教室前的台阶:“这里每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八九个人,全校升旗的时候也才不到六十人。”

  纪忆走到第四间教室,发现教室的窗户都用报纸糊上了。

  她站在教室门上,摸着上边的门fèng,只有她读过的这间教室有这个裂fèng。她的手指从上边轻轻滑过,忽然就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就如同暖暖妈妈所说,小时候爷爷送自己进小学考试,那时候年纪太小,太紧张,竟然连小学校长问自己中国的首都是哪里,都傻傻站着,完全一副怯场到头脑白茫茫一片。

  幸好,后来是她的新疆舞征服了校长,同意她入学。那时候真是傻,根本不像现在的小孩子恨不得几岁就很娴熟能上网了。爷爷还笑呵呵说没关系没关系,可是现在……她刚才回到家里,进出两次的爷爷根本一句话就没和她说过。

  暖暖妈妈说的挺一阵见血,人老了真得脾气就会变。

  如果……人和人的感qíng永远都能一成不变,停在最美好的时候就好了。

  “想进去吗?”季成阳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将她拉回现实。

  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有些期待。

  季成阳低头,从口袋里慢慢摸出一把红色带着小十字的瑞士军刀,然后在手心里摆弄挑选着工具,将公然撬锁这件事看得比鸿毛还轻。纪忆轻轻呼吸着,紧张四处张望,唯恐有院里巡逻的士兵走过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似乎找到了顺心的工具,将银色的工具深入到钥匙孔里。

  不到两三秒,就有铜锁响动的声音。。

  季成阳收回军刀,用手扶住门,慢慢推开。

  月光随着门打开,慢慢侵入这个漆黑的教室。

  纪忆站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那扇深绿色有着一条大裂fèng的木门,看着黑漆漆的教室,有一瞬的怔愣。啪嗒一声轻响,身边已经有火苗出现,飘飘dàngdàng地在季成阳手指边,照亮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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