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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_颜凉雨【完结+番外】(43)

  “做梦去吧,”我不想打击他,但事实确实残酷,“新厂房早建好了,王八蛋说过不了几天新的加工合同也会谈好,到时候咱们继续改造。”

  小疯子问:“这回又要做什么?”

  我皱眉想了想:“可能是皮鞋吧。”

  小疯子撇撇嘴:“真好,我他妈金领进来蓝领出去。”

  我被逗乐了,刚想说你也可以圆领V领一字领啊,却忽然觉得脚下一晃。

  我僵在那儿,确切的说是我想动,但身体动不了,就像被下了石化魔咒,每块肌ròu,每根筋脉,每条血管,都僵住了。

  还好,震动没再发生,而且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在十七号,不是矿上,我不必要这样恐慌,不会,再有滑落,不会,再有尸体……

  “冯一路你怎么了?”周铖看出了我的异常。

  我想说没事儿,但转念一想,还是问出了口:“你刚刚有没有觉得晃了一下?”

  周铖困惑地看着我,一脸茫然。

  我转头去看花花,花花也茫然摇头,我去看小疯子,小疯子也一摊手,我最后瞅向金大福,男人白我一眼,翻个身继续眯着:“神经过敏。”

  我以为金大福是对的,那次滑落把我吓着了,所以我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我真以为他是对的。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在四川汶川县发生里氏八级地震,震中位于北纬31度,东经103.4度……”

  女主播的声音低缓沉痛,她说伤亡人数尚在统计,她说目前震中地带的通讯道路完全中断,还无法到达,她说了很多,而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的板凳上,看着画面里循环播放的周边县市的惨状,看着解放军和志愿者奋不顾身的救援,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位感。

  正是因为经历过,才更知道这种痛。

  我看哭了,小疯子嘲笑我没出息,一边抽抽搭搭泣不成声的,一边嘲笑。

  之后的几天里,新闻滚动播出,每次都有新的面孔出现,可每次都是同样的悲伤。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灾难面前,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

  那天晚上临睡觉,花花问我,为什么只有你感觉到了地震?

  我想了很久,还是只能摇头。

  新闻上说我们这里有震感,但事实上几乎没人感觉到,王八蛋没有,其他号的人也没有,除了我。这说起来有点邪乎,但却是真的。

  chūn末夏初,就这样在国殇中悄然流逝。新闻里各界人士都在为遇难者祈福,为灾区捐款,而我们只能坐在活动室里看着。大家都不好受,我看得出来。人心都是ròu长的,没有人看见同胞遇难会无动于衷,甚至有人向王八蛋打听能不能捐款。

  我第一次恨起了自己的làng费,人这一辈子能平平安安活下来有多不容易,而我他妈的居然就那么不着调的làng费了三十年!

  新闻评论里说,人人都是幸存者。

  第38章

  我以为五月的伤痛永远都不会过去,可事实上,每天都会有新的大事件来冲击你的神经,你的眼球,你的整个世界。而那些痛,只偶尔出现在午夜梦回,于月光下静静流淌,带着淡淡哀伤。

  转眼到了盛夏。

  这是小疯子最辛苦的时候,因为蚊子仿佛集体爱上了他,不找别人,专挑他来亲,弄得这孩子全身各处起疹子是的都是小红点儿。我开玩笑说他的血香,招蚊子,小疯子不承认,非说是地理位置不好,所以才招此横祸。

  为了验证,我们几个很无聊的轮流搬到小疯子那铺去睡,结果都被盯得千疮百孔。唯独花花,啥事儿没有,我把他从头检查到脚,就发现一个红点儿,还是闷头。这可稀了奇了,我问他,你是花露水泡大的?简直是驱蚊神器啊。花花笑而不答。我又说,gān脆以后我抱着你睡觉得了,蚊子肯定敬而远之。花花想了半天,给我写了个字:行。我囧,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是真没有,于是我只好当个没出息的叶公,大手一挥,拉倒吧,热死。

  花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我觉着不行,得抽空教教他防身之道,否则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八月八号那天,吃完晚饭我们就被带到活动室,然后人手发俩小国旗儿,各种可爱向上。电视里正在倒计时,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十五分钟。我环顾四周,好么,电台记者都来了,估计明天“某监狱组织集体观看奥运会开幕式”的新闻就会见报。

  我把两个小旗儿放到一只手里,用空出的手抹了把头发,我估计没人会在新闻攒动的人头里找我,但我还是要保持最好状态,因为这很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上镜机会。

  八点整,开幕式准时开始。说实话,那些敲鼓啊跳舞啊我都看不太懂,就觉得挺整齐,挺有气势,想必下了大功夫。可最后圣火点燃的时候我忽然激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有了一种炎huáng子孙的自豪感,忘却了这里是监狱,忘却了我还在服刑,只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是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瞩目的,中国的,一部分。

  之后的每天晚上,监狱都会组织我们看比赛,有时候是直播,有时候是录像,每当中国队赢了,活动室里都会一片欢呼,那高兴不是假的,真真切切。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监狱也弄了场篮球赛,不加分,纯娱乐,可十七号那仨还是跃跃yù试。最后均顺利报上了名,且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

  决赛的前一夜,异常闷热。chuáng单像刚被水洗过一样,粘在身上,简直就是地狱。

  如果还有两个人在你旁边吭哧吭哧搞的话。

  “cao他妈的你俩不热啊!”实在恨得牙痒痒,我很无耻地做了破坏人家风月的恶徒。

  周铖正被翻来覆去摧残着,没力气理我,好半天,才听金大福骂了句:“去你妈的!”

  我翻身改成侧躺,让接触湿漉漉chuáng单的皮ròu面积小一点,也就舒服一点:“我说,明天就比赛了你攒着点儿jīng力好不好?”

  等半天,再没等来金大福回应。估计是折腾到了关键时刻,不宜分心。于是淡淡月光的屋里,就看我一人妖娆地横卧于chuáng榻,傻子兮兮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差不多了。”

  “别啊,再来一次呗。”

  “你明儿还想上场不?”

  “越gān越他妈有劲儿!”

  “……”

  我很鄙视金大福,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禽shòu!然后一只手伸进裤衩,开始安慰可怜兮兮的小冯一路。谁让你单身呢,我安慰它,再忍忍,等出了狱,会有大把大把的美女等着你宠幸,你会xing福的,相信哥。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弄的缘故,小冯一路特jīng神,烫如烙铁,且金枪不倒。我一边撸着一边闭上眼,想入非非。啊,神仙姐姐。啊,彩蝶姑娘。啊,貂蝉。啊,西施。啊,紫霞仙子……

  有人戳我胳膊。

  不重,依感觉应该是用指尖。

  一下,两下,三下……尼玛你买ròu试弹xing呢啊!

  猛地睁开眼,一人头映入眼帘,妈的我吓了一声冷汗,半天才看清楚,是花花。

  “有事儿?”我想抓狂,但我不能,因为小冯一路还在手里。

  花花轻轻点头。

  我无力地叹口气,好说好商量:“能让你哥把手头上的事儿先弄完么?”

  花花的视线下移,定睛凝望。

  我莫名就立起了汗毛,感觉自己像头待宰的猪,等着屠夫手起刀落。

  终于,花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再一次轻轻点头。

  我长舒口气,重新撸起来……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

  好吧,花花就是个杀虫剂!

  感受着jīng虫回流,小冯一路慢慢低下了高傲的头,我认命地把爪子从裤衩里拿出来:“有啥事儿你说吧。”

  花花缓缓低下头。

  我黑线,明知道隔着裤衩他看不着啥,还是别扭:“瞅什么瞅,你自个儿没有啊!”

  花花乐了下,我发誓,他肯定乐了下!哪怕再抬头的时候这家伙面如死水一派坦然。

  【花露水借我。】

  “就这事儿?”费劲巴拉在迷蒙的月光里识别出这白纸黑字,我哭的心都有,“你有手有脚直接过去拿不就行了!”

  花花抿紧嘴唇,不语。

  好吧,我当他识大体懂礼……等等!

  “你不是不招蚊子吗?”

  一只胳膊伸到我眼前,手腕割脉常用的那个地方赫然三个小红点儿。

  得,横竖都是人家有理,我也想明白了,这是老天暗示呢,今儿不宜思yínyù,咱也就别跟命运较劲了。

  “就在桌子抽屉里,自己拿。”

  花花得令,果断起身离去,下一秒,就听见抽屉发出格拉格拉的奇怪声响。

  我想告诉他那抽屉滑轮锈住了,有时候不太好拉开,得用巧劲儿,结果刚张开嘴,就听见一声巨响,啪——

  得,百分百是这孩子用力过猛给人直接扯出来掉地上了。

  叹口气,我想得亏是金大福和周铖刚折腾过,所以这会儿就是有噪音俩人也不好意思生气,结果没等想完,某人崩溃的嚎叫便响彻十七号:

  “cao你妈我忍你们很久了还有完没完啊——”

  有时候想想,咳,其实小疯子真挺可怜的。

  第二天比赛,大金子真如他所说,英勇堪比奥尼尔,那铁壁铜墙防得对手几近崩溃。小疯子和花花也打得很开,比分一路领先。我们这些围观群众也很兴奋,因为没人管,所以我时不时就吼上两句,花花加油!弄得大金子直冲我翻白眼,小疯子更是冲我嚷嚷,你是他媳妇儿啊光给他当拉拉队,这还俩大活人呢没看见?!于是为了显示哥是无私博爱的,后面每给花花加油两次,就给十七号加油一次,公正公平,童叟无欺。

  整个夏天,便在这种亢奋的状态下划过,以至于秋天什么时候来的,毫无知觉。

  九月中旬,下了一场雨,持续了好几日,活活把天给下凉了,早晚温差拉大,偶尔清晨起风,会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然后三鹿就在这瑟瑟秋风里,成了毒奶粉的代言人。看新闻的时候我们都挺感慨,说虽然监狱伙食烂,起码都是在咱眼皮子底下种的,绝对绿色无公害。

  金大福的儿子最近在闹阑尾炎,据说是老毛病,因为天气凉以及饮食没调整好,犯了。鉴于是慢xing的,所以孩子只是在医院挂吊瓶消炎,医生建议做个手术一劳永逸,但孩子妈舍不得,于是三天两头到监狱来和孩子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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