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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鼓_颜凉雨【完结】(32)

  郭东凯移不开视线,他像着了魔一般望着男孩儿的眼睛,迷蒙的水气里,是浓浓的喜欢和依恋,是锥心的伤痛和不舍,是酸楚的委屈和可怜。

  郭东凯走过去,想要把刘远扶起来,却被男孩儿反抓住手。然后他看见刘远微微仰头,用几近支离破碎的声音小声恳求着:“不要结婚好不好……”

  郭东凯看着刘远,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近到他能看清男孩儿被眼泪打湿而粘在一起的睫毛,近要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男孩儿拥进怀里。

  可是他不能。

  有些事qíng必须说清楚,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于是他只能láng狈的别开脸,一个用力把男孩儿拉起来,掏出钥匙低头打开门:“进来说吧。”

  刘远茫然而无助地进了屋。

  水晶吊灯一亮,客厅的所有无处遁形。一地láng藉,还是当初他俩吵架时的样子。郭东凯被浇的那里,地板已经鼓起了一大块,惨不忍睹。唯独光盘和折纸都不见了,刘远希望它们是被好好收藏了,可又不敢太想。

  只有沙发是好的。

  鹅huáng色的布料,烘托出单薄的温qíng。

  郭东凯带着刘远坐进沙发里。然后叹口气,抬手给小孩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刘远不理会,他脑袋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郭东凯不要结婚,他不要郭东凯结婚,所以他把能想到的软话一股脑的往出倒:“别结婚好不好,我有什么毛病你说,我肯定改,我都好久没化妆了,我也没再买奇怪的衣服,我不踹你了,我不乱发脾气了,我俩就这么好好的在一块儿……”

  郭东凯终于还是把小孩揽进了怀里,带着温度的液体透过衬衣,烫到了他的皮肤。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不远处的窗台上是他刚和刘远好的时候买的盆栽仙人掌,他俩都以为这东西不用管便能茁壮成长,如今,枯萎暗huáng。

  郭东凯听见自己难得语重心长的声音:“圈儿里凡到了我这岁数,都这样的……”

  刘远不说话,他紧紧的抱住郭东凯,只是哭。

  郭东凯觉得有些无力,刘远打他骂他的时候他会怒,可刘远这样,他真的没招儿。

  “我结婚是肯定的了,你要能接受,咱俩还跟以前一样,要是接受不了……”郭东凯没再往下说,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知道刘远会懂。

  半晌,小孩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带着点酸楚,带着点无助:“怎么能一样呢?”

  是啊,怎么能一样呢。

  郭东凯也发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依刘远的xing格,今天能过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郭东凯知道刘远喜欢自己,但他真的没想过,会有这般地步。cao,还不如不知道呢,省得现在堵得慌。

  轻轻把小孩儿乱糟糟的刘海拨顺,郭东凯像个前辈一样给刘远规划远景:“那你就再找找,也许真有肯为你不结婚的也说不定。”

  刘远还是那么直直的看着,只是目光慢慢的冷下来,隐约,带上一点儿恨。

  郭东凯被那目光刺得生疼,他觉得这恨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刘远的脾气就是来去都快,从不记仇。可被这样盯得久了,他又开始不确定,因为那恨意太明显,好像能把人贯穿。

  往死里揍自己的是刘远,冷漠着说把二胡还你咱俩两清的是刘远,往他头上浇水的是刘远,抱着他哭求他不要结婚的还是刘远。郭东凯被对方的任xing和喜怒无常搞得云里雾里,而现在,被刘远这么看着,他才忽然有了某种觉悟——这只是个孩子啊!

  刘远不记得他是怎么从郭东凯家出来的,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里。

  失重感让头晕得厉害,刘远靠在电梯壁上,仰头急促的呼吸,金属冰冷的质感透过脊背传递到四肢百骸。他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上方是半圆形的监视器,刘远傻傻的望着它,身体慢慢滑落,嘴角却扯出抹似有若无的笑。

  刘远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这么委曲求全,可当这感qíng真落到自己身上了,他才明白,原来真的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所有能贡献的都贡献出去,自尊,原则,统统放弃,只为那么一丁点儿可能的希望。就像无数次和郭东凯吵架后的和好一样,他总怕自己会因为任xing而后悔,所以他总尽可能的原谅,再原谅。

  可是,他不是圣人,怎么能不恨呢。

  就像现在,他已经被那把名为恨意的刀,划得遍体鳞伤。

  第28章

  碰见陆梵是件很偶然的事。

  那是距离刘远最后一次去郭东凯家已经一个星期的时候,正值周末,周石约他在火锅店不见不散。过斑马线的时候刘远和一个人擦肩,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那竟然是陆梵。刘远qíng不自禁的喊出了声儿,男人回头,下一秒把他狠狠的拉到一边,车飞速的擦过,陆梵没好气的捏了他的脸。

  “快两年了吧,”陆梵先开的口,“你这小样儿一点都没变。”

  那时的他们就站在路边,夕阳透过树木的枝桠,在陆梵文静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

  “我保养的好呗,下次介绍你几款好的面膜。”刘远咧开嘴。他觉着陆梵瘦了,明明只有一米七三的个子,可这会儿看着细长细长的。

  “就你爱鼓捣那些东西,也不嫌麻烦。”陆梵摸摸刘远的头发,“比以前还长呢,怎么,准备扎辫子了?”

  刘远被陆梵手指上的东西晃了一下,那戒指他认得,刚认识陆梵的时候对方就戴着,说是刚和叶子临好的那一年男人送的。那时候叶子临好像才中考完,成绩不错,家里奖励了他一笔丰厚的所谓“学习储备金”,于是他乐颠颠儿的换成了指环,套住了陆梵。

  “你和叶子……”刘远无意去探人隐私,可话就是那么不受控制的出了口。

  陆梵顺着刘远的视线也看见了自己的戒指,于是他冲着刘远淡淡微笑:“还挺好的。”

  刘远安静的望着,那好像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又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陆梵总是这样,开心的时候笑着,不开心的时候也笑着,你只能很用心的去分辨他的眼神,才会发现其中微妙的不同。可现在,刘远在对方的眼里读不出讯息了。

  那么就是真开心着吧,刘远希望是这样。

  深吸口气,刘远抬头对上陆梵的目光:“当初真对不住,我那事儿做的不地道。”

  这是刘远的心结,他一度以为没机会消解了。

  陆梵弯起眼睛,像好看的月牙儿:“不那样就不是小花鼓了,我本来还想当面致谢呢,可惜一直没再逮到人。”

  “我没换手机号的。”刘远想也没想,便说。

  陆梵愣了下,随即笑了:“我和他也是,都没换。”

  路边的尘土被风高高卷起,又慢慢落地,有行人不慎迷了眼睛,正骂骂咧咧的揉着。

  刘远忽然觉得很羡慕:“你俩其实真挺好的,有什么坎儿,一起也就过了。”

  陆梵轻轻的动了动嘴角,然后应了声:“嗯。”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邂逅,所以刘远并没有准备过多的话题,他把关心的都问完了,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陆梵似乎看出他的局促,便先说自己还有事,怕要先走了。

  刘远顺着台阶和对方告了别,然后看着陆梵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有那么一瞬间,刘远以为男人是真的消失了,就像片叶子,随着风飘到了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他qíng不自禁的拿手机去拨那个很久没翻过的号码,直到那边在一次传来陆梵温润的嗓音,忐忑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刘远都觉得自己挺可笑,先是患得患失,现在终于发展成了疑神疑鬼。

  这年的四月后半旬,一直在下雨。就好像南方的梅雨季转移了过来,天永远都是yīn沉沉的,气压低得让人呼吸发闷,街道总是湿的,屋檐不停地滴水。

  周石家的周围彻底弥漫上浓浓的乡土气息,哪怕只是从车库到门口,都不免踩上一脚泥。可花圃却真的绚烂了,在细腻而缠绵的chūn雨里摇曳得丰姿绰约。

  “我说你就不能在门口铺上条鹅卵石的小道儿?”刘远撑着伞,一边要注意照顾周石,免得人家少爷被淋到,一边还要跟跳踢踏舞似的鞋一碰地就弹起,免得深陷泥潭。

  好容易到了屋檐下,周石终于松了口气,掏钥匙去开门:“所以我最烦这个时候,妈的,穿好衣服好鞋还不够糟践的。”

  “那就穿雨衣呗。”刘远把伞立到门口,很快在伞尖接触的地面就聚集起小小的水洼。

  周石开门进屋,还不忘回一句:“那也太傻了吧。”

  刘远一脸黑线的跟进来,同时把门关好:“拜托,下雨天谁还有工夫看别人,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那是他们别人,待遇能和我一样么,”周石换上居家拖鞋,转过身来冲着刘远抛媚眼,鼻孔都快冲天了,“不是我chuī,但凡我往街上一走,甭管是上学小丫头放学小小子还是晨练的大爷扫地的大妈,也甭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雷闪电,那眼睛都得闪光灯似的往我这儿聚。”

  刘远觉得手很痒,貌似有大耳刮子抽人的冲动:“你当你天女下凡哪。”

  周石不以为然的低头凑过来:“我不好看么?”

  刘远愣住,他看着周石亮晶晶的眸子,忽然忘了要说什么。有些零星的碎片从脑海里闪过,他似乎也曾问过这样的问题——我不漂亮吗?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呢,刘远拼了命的去想,他可以确认这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那些影像和声音却像隔了一面磨砂玻璃,怎么都听不真切,怎么都看不清楚。

  “刘远?”周石低低的嗓音把刘远拉回了现实世界,“换鞋进屋啊,想什么呢。”

  “啊,没。”刘远慌忙蹲下,低头手忙脚乱的去解鞋带。

  周石安静的看着,短短几秒他的眼睛里闪过太多qíng绪,可最终,男人没发一言。

  自那天从郭东凯家回来以后,刘远想了很多种报复计划,有疯狂型的,比如直接把郭东凯弄死,管他用菜刀砍刀还是指甲刀;也有yīn损型的,比如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摊牌索xing大家都别想好;更有最白痴的,gān脆立刻找个男人拉到郭东凯面前溜溜。

  刘远被这些念头撕扯得很辛苦,几乎度日如年。

  幸好,有周石。

  那家伙就像最称职的哥们儿一样,一有时间,就把自己拉出去,或吃饭,或泡吧,或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做,就窝在他那小小的别墅里看D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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