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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为人下_靡宝【完结+番外】(139)

  刘琸的侧妃王氏出来迎接,一看阮韶脸色,便知出了事。阮韶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子,直接道:“王爷牵扯到帝嗣纷争之中,只怕太后会拿他杀jī儆猴,来保全皇帝的名节。圣旨还未到,但你们也可以先行准备。”

  王氏茫然道:“我们是他家室,王爷若有难,我们怎么逃得脱?”

  “不用逃。”阮韶道,“逃了便给王爷定了罪。王妃可暂时带着两位郡主去寺庙里躲一躲。若日后有变故,我的人会接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是我去年置下的一个庄子,上面查不到那么远,你们可以在那里放心住下来。”

  “那就这么办!”王氏应下,立刻吩咐家丁去收拾行囊,又问阮韶,“公子打算怎么办?可是要回越国去?”

  阮韶一笑,摇了摇头,“我不是家眷,波及不到我身上。我会等王爷回来,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

  王氏动容,低声道:“公子这番qíng谊,也不枉王爷他对……如此厚爱……”

  王氏当日就和另一位侧妃一起,带着两个郡主离府上山,投奔到了清净庵里。

  阮韶当日就搬回了王府,叫来王府管事嘱咐一番。那管事忠心耿耿,只听阮韶说了个大概,便知道如何行事,日次就借口邵公子要出游,准备了银钱和车马。

  是夜,阮韶又躺回了那张承载了无数欢愉回忆的大chuáng里,辗转不能成眠。手上的伤一丝丝疼着,提醒着他此刻刘琸还身陷囹圄,生死不明。

  “一定要平安回来……”阮韶把鱼肠小剑捂在怀里,艰涩地闭上了眼。

  狂风卷着落叶,雨点如豆,打落在行人身上。荒野小道上,一行人策马冒雨狂奔,为首之人一身玄衣湿透,英俊的面孔也被秋雨冻得苍白,可双目里却燃烧着火焰,不顾疲倦,扬鞭策马,一直奔过来,奔过来……

  突然一支冷箭后斜方she下,男子敏捷地躲让开,箭she入树gān,箭身没入大半。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直直朝男子一行she去。

  “不——”

  阮韶惊醒,冷汗透湿衣衫。

  “公子!”阿姜在门外焦急地叫,“是王爷——”

  刘琸骑马直闯进王府之时,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单衣站在屋檐下的人。大雨滂沱,浇得人彻骨冰凉,风chuī着阮韶的衣衫,他整个人瘦弱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而下一刻,他就冲进了大雨之中,直直朝这边跑来。刘琸翻身下马,张开手将他接在怀中。

  两个人的身体都冰冷透湿,刘琸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阮韶激动又恐惧,抓着他的衣襟不住颤抖。刘琸将他连拖带抱地带回屋里,也顾不得满身雨水,扣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

  “你……不是要你走么?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走什么?”阮韶冷声道,“我说了,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即便要逃,也要和你一起。一个人走,那过去这一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刘琸紧闭着眼,面容悲恸,仰头长叹一声,将他死死搂进怀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韶问。

  刘琸道:“来不及了,你这就随我走,路上再和你细说。”

  深秋的大雨浇灌着冰冷的大地。跟着刘琸一路上京的五十名近卫,回来的不足二十人,每个人都有伤在身。王府管事得了刘琸吩咐,明日一早就会将王府下人散尽。王妃和郡主则连夜从尼姑庵里接走,启程去早已安排好的庄子。

  车马已是现成,所有用品全都普通简单,带着个“邵”字标记,一看就是商人之物。刘琸的亲卫忠心耿耿,不肯离去,便和阮韶带来的侍卫编在一起。一切准备就绪,阮韶就同刘琸登上了马车。一行人安静地趁着夜色出了城。

  刘琸一路狂奔回来,数日都没怎么合过眼,已是疲惫至极。现在稍微松懈,便依靠在阮韶怀里,沉沉睡去。阮韶脱了他的衣服,给他伤口上药。只见他身上有刀伤、箭伤,还有挫伤淤青,惨不忍睹。他又痛又怒,qiáng忍着,眼角还是湿润了。

  等到日头西斜,刘琸才醒了过来,脸色也好了许多。阮韶这才从他口中了解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确实不是先皇骨ròu。”刘琸沉痛苦笑。

  阮韶吃惊不小。

  “太后在血里做了手脚,我中了计。武王已经在狱中自尽,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太后要我肯保守秘密,就封我做摄政王。我知道她是缓兵之计,目的是想把我缓住,再想法子gān掉我。我自然辞了她的好意,表示愿意隐退封国。”刘琸说道这里,怒意大盛,牙关紧咬,“可太后这毒妇也果真不相信我,一出京就开始派人追杀。哈哈,想我中山王少年上了沙场,戎马倥偬,立下过赫赫战功,新帝登基之乱更是勤王有嘉。到最后,却要为了小皇帝那劳什子清白身世,死在妇人手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阮韶从他怀里抬头。

  “我可还有别的选择?”刘琸抚摸着他的面颊,手和面孔都那么冰冷,“也许明日圣旨就会到中山,说中山王叛变,贬为庶人之类的废话。哈,从此不再有什么中山王刘琸,我也不再有什么责任,荣华富贵,也全如云烟散去,从此一身轻松!”

  阮韶将脸贴在他掌心,闭上了眼睛,“那你可愿随我回越国去?”

  刘琸凄凉一笑,“不。”

  阮韶一怔。

  “我已经背负叛君的污名,绝不肯再背负叛国污名了。”

  “那你不走,难道要我看着你送死?”阮韶大吼,濒临失控。

  刘琸抓住他,道:“阿韶,你回越国去吧……”

  “我不走!”阮韶狠狠道,“你要死,我就跟你一起死。我前前后后死过两次了,比你还不怕死。”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死?”

  “难道我能?”阮韶嘶喊,泪水涌出眼眶,“刘琸,你好自私,你以为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可以当你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继续过我的日子?我有心,有感qíng呀。所爱之人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别这样……”刘琸捂住他的嘴,“别说这样的话。都是我拖累了你。”

  阮韶抓着他的手,冷静了下来,道:“你先随我去越国,也不用张扬,先给你养好伤。然后你是要就此隐姓埋名,还是卷土重来,我都全力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着自己一人承担。我必在你身边,生死不离。”

  刘琸目光灼灼地凝视他,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只要到达庸越边境,就会有阮韶的人来接应。可在这之前,他们要面对的,是背后追杀的刺客,以及已经白雪封顶的高山。

  周太后派来的人追上他们,是他们出逃的第三天。车队一出了小镇,刺客就围了上来。刘琸也在外面迎战。阮韶不会武,只有坐车中,听到外面一片刀剑击鸣、嘶吼惨呼。

  一番惨烈地厮杀,他们才终于脱困。阮韶这时道:“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耽搁大家。今天起就弃了马车,我与你们一起骑马。”

  “你的身子……”刘琸刚一开口,就被阮韶打断,“我没有那么娇弱!”

  弃了马车后,速度果真快了许多。只是太后派来的刺客绵绵不断,且显然接的是必杀指令,只求见尸,不留活口。这样一路追杀,歃血死拼,随行的侍卫不断伤亡,越来越少。

  侍卫折损了一半后,一行人也终于抵达苍术山。初冬时节,山已白头,天空中飘落着雪花。阮韶来过这里两次,对地形还算熟悉,带领众人走采药人留下的小道,隐身在山中,暂时避开了追杀。

  入夜,他们躲在山坳里休息,却不敢升火,怕引来追兵。刘琸知道阮韶畏寒,解开外衣将他拥在怀里。

  阮韶轻声道:“这已是我第三次从大庸逃亡越国,每次qíng形都一样。看着忠心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自己却还不得不舍弃他们继续前进。因为知道,只要一停下来,他们的死就白费了。”

  刘琸抱紧了他,唇印在他额上,“我会保护好你的,阿韶。从小到大,应有尽有,只有你,一直是我求而不得的。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才过了一年的好日子,我怎么舍得失去你?”

  阮韶微微笑,“就是。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我们会熬过去的。”

  天蒙蒙亮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却越下越大。天刚亮了些,又变暗了。

  “今日正是冬至呢。”刘琸抹去落在阮韶鼻尖的雪花,“若是还在家里,你大概又会给我熬羊ròu汤了。”

  “等到了越国,我天天为你下厨。”阮韶柔声道。

  雪没有停歇的迹象,可他们并不敢耽搁行程,骑上马背,冒雪翻山。越往上走,空气越发寒冷稀薄,阮韶胸前的旧伤疼痛难忍,呼吸困难,咳嗽声也渐渐忍不住。刘琸焦急地不住看他,他毅然地摆手,示意他不可停下。

  跋涉了大半日,大豁口终于出现在眼前。只要穿过这个豁口,到达对面,就进入了越国境界。阮韶的人也会来接应他们。

  刘琸心疼地看着脸色已发青的阮韶,“阿韶,我就要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话未说完,胯下惊雷突然警惕不安地躁动起来。箭声夹在山间呼啸的风雪中几乎细不可闻,she到眼前才被发觉。那支箭擦着刘琸的胸膛,直直she向阮韶。

  刘琸目眦俱裂间,箭头she入阮韶胯下的马脖子上。马嘶鸣痛叫,扬起前踢。阮韶防备不及,一下就被掀翻。刘琸一个弯腰将他接住,捞入怀中。惊雷不等主人催促,就扬蹄朝着山坳狂奔而去。

  阮韶被刘琸护在怀里,脸埋在他胸膛中,一时间感觉不到风雪的冰冷,只能感受到男人身体令人安心的温度,听到他激烈的心跳。他们身后传来惨烈的厮杀声,在呼啸的山风中时远时近。箭紧追不舍,时不时落擦着身子she落地上。刘琸的声音却始终沉稳镇定。

  “抱紧我,阿韶!我们就快要到了!”

  阮韶紧抱住他的腰,听到他喘息越发粗重,知道他也已经到了qiáng弩之末。他无能为力,只有咬着牙,坚定地回应他:“是,我们就快到了!”

  雪落在发梢,凝结成冰,嘴里呼出的热气立刻变成白雾。整个山谷都因为这一场追杀而轰然咆哮起来,积雪崩塌,寒鸟惊飞。惊雷拼力奔驰,下了山坡,跃过石滩和冰冻的河面,终于冲进了对面的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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