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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途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53)

  “我知道。我没拿她当仇人,不然我何必还回来……”

  孟瑜笑说,“是,你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私底下可高兴了,我每次回家她都要拉着我试穿半天,夸你眼光好。”

  孟遥笑了笑。

  除夕将近,路上店铺渐渐都歇业了。

  找不到玩的去处,姐妹两人多半都是待在家里。去超市那天chuī了寒风,孟遥彻底感冒了,也不嫌弃孟瑜的衣服幼稚,逮了件最厚的裹在身上。

  她感冒有些严重,一盒纸巾抱在怀里离不了手,于是整个年都过得提不起劲。

  到初三,身体总算松快了些。初五就要返港,时间所剩不多,她还是决定去给曼真扫个墓。

  雪已经停了,空气清寒。

  往山上的路湿滑难行,山林寂寂,地上散落着一些鞭pào炸过的红色纸屑。

  曼真的墓碑有些旧了,照片里倒仍是明艳动人。

  她蹲下,拿手指碰了碰那照片,“好久不见——初三花店没看门,没给你带绿桔梗……”

  她沉默着,感受心里涌动的,淡淡的苦涩,“上半年,我在香港一家画廊,看到了一副你的画。我跟画廊主人聊了一会儿天,他说很喜欢你的画,几年前在一个沙龙上跟你说过两句话,但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他说,这画一定会升值,不过以后升到多少,他都不会卖。”

  孟遥目光温柔。

  “曼真,我疏远你,只是因为我内心怯懦,无法坦然祝福你的成功。我现在在才知道,没有哪一桩成功,是轻易能够达成的……非人的成就,必然要承受非人的艰苦……”

  这两年多时间,她接触到了太多的光鲜亮丽,但更多的,是看到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一样的痛苦挣扎。

  早些年,为了自己的境遇长吁短叹的那点敏感和矫qíng,渐渐也就消解了。当然,这与她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极大的关系。财务自由,其他才能自由,人才能有底气,回首那些让人如鲠在喉的东西——那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困境,真正困住人的,是人所处的高度。

  下山,孟遥拦了一辆车,回到城里。

  一路消败之景飞掠而过,孟遥想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但qiáng迫自己收回了思绪。

  承重,路上让轮胎和行人的脚步碾得泥泞不堪,两旁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但还是难以摆脱一种萧条衰败之感。两年间,邹城日新月异,但却越发显得朽朽暮年。年轻人都不在小城待着,不约而同奔赴大城市,留下来的,都是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的人。

  孟遥走上三道桥,戴着手套的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这一条河,也显得苍老了。

  在桥上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家,脚下忽然一顿——

  桥的那端,枯柳萧条的河岸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岸边残雪,几点稀疏的白色,他穿着黑色大衣,仿佛和萧瑟冬景融为了一体。

  第53章(53)重逢

  回忆猝不及防,一涌而入。

  好像还是昨天,他手指摩挲着她沾染着薄汗的额头,把一个无限苦涩的吻堵在她的嘴里,说:我不等你,你别等我。

  她以为两年的时间很长,但原来短得如同一个转身,短得离别就如昨日。

  冬日年光稀薄,空气里一股清寒之气。

  两人隔着这样一段距离,遥遥对视,像是在判断这一次相逢真的是久别重逢,还是仅仅又是梦里一次不怀好意的吉光片羽。

  过了许久,孟遥看到丁卓迈开脚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模糊的一切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她微微侧过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然后看着视线里他身影越来越近,最后,立在了自己跟前。

  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孟遥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嘴唇开合,说:“……好久不见。”

  视野之中,完完全全只剩下了他一人。

  两年半,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硬朗的轮廓,一样深邃的眉眼,让时间沉淀出一种更成熟的味道。

  孟遥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丁卓也在看她,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着,难以平静。

  她剪短了头发,现在这个发型比长发更衬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皙的皮肤,这是脸上有些倦色和病容。

  她眼里一点清澈的水光,看着他的时候,依然那样的专注,没有被时光改变分毫。

  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他们的位置,还那样严丝合fèng地停留在原来的地方吗?最后,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去拥抱她的冲动,先从最简单的寒暄开始:“……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遥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腊月二十七。你呢?”

  “比你早两天。”

  “美国那边的jiāo流结束了?”

  “结束了。”

  “回来还是在旦城医大附属医院上班么?”

  “嗯。”

  丁卓微垂着眼,看着她,“你呢?还在香港?”

  “嗯……”

  寒风拂面,孟遥感冒还没好透,一受凉,又咳嗽两声。

  丁卓不由地向着她抬起捂嘴的左手看去,外套的衣袖滑下来,露出一截手臂,上面空空dàngdàng的。

  “生病了?”

  “没事,小感冒。”

  “前面有家咖啡馆,要不去坐一会儿?”

  孟遥顿了一下,摇了一下头,“下次吧,赶着回去吃中饭了。”

  她笑意很淡,几分疏离,像是最初的最初,面对他提出的帮忙时的态度。

  丁卓沉默下来。

  时间的距离让他变得畏首畏尾,如果依他所愿,孟遥现在过得很好,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打搅?

  孟遥也沉默着。

  林正清说的话,还像是一根刺一样地扎在她心里。那样的难受、不甘、耿耿于怀,可唯独一点,两年前和两年后,依然没变:她希望他过得很好,能跟她一样,已经渐渐卸下来了那些不该由自己承受的负担。

  从来爱深缘浅,这样一段,红线一样缠缠绕绕拴在手上,在时光里辗转至今,恐怕也要到散落的时候了。

  一阵风拂过,孟遥又咳嗽两声。

  他不忍心看她在寒风里受冻,只得说,“你现在回去吗?”

  孟遥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

  “走吧,正好顺路,我要过桥去办事。”这理由,拙劣得连他自己也听不下去。然而他也编不出更好的借口。暌违两年半,匆匆一面却是如此吝啬。

  孟遥顿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过了桥,向着孟遥家慢慢走去。

  沿路积雪让人踩出泥洼,丁卓一路提醒她小心。两人并肩同行,手肘碰到一起,又离开,碰到一起,又离开……有意或者无意,谁也不想去计较。

  都没说话,空气里,呼出的小团小团的白汽,很快被风chuī散。

  短短一段路,很快走到尽头。

  孟遥停下脚步,冲他笑了一下,“我到啦。”

  丁卓“嗯”了一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旧qíng旧缘,还有复燃的可能吗?

  他双手在大衣口袋里紧紧攥住,不管不顾的冲动和恪守承诺的理智两相争斗,机会也许只是转瞬,然而他却踌躇不知怎样选择。

  孟遥笑意渐渐地淡下来,伸出右手,冲他挥了一下,“那我进去了,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右手手腕上,一样的空空dàngdàng。

  丁卓瞬间冷静下来,心里也像是一下就空了。

  片刻,他笑了一下,“赶紧进去,外面风大。”

  孟遥点一点头。

  他斟酌着用词,“……那你注意保暖。”

  “嗯。”

  他骤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然而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上两句,“什么时候回香港?”

  “初五吧。”

  “从旦城直飞?”

  孟遥摇摇头,“不去旦城了,去羊城,去那里处理点事qíng,再飞香港。”

  丁卓静了数秒,方说:“好。一路顺风……不,不能说一路顺风,一路平安。”

  孟遥笑一笑,“……好,谢谢。”

  丁卓直直站着,心里一种钝重的苦涩渐渐蔓延,“进去吧。”

  最后一次,孟遥点点头,双手cha进衣袋,顿了一下,转过身。

  到门口,她把背在侧面的包拉到面前,摸出钥匙。cha了几次,没cha进钥匙孔。

  身后,一直没响起脚步声,丁卓还在那儿站着吗?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一眨眼,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

  她慌忙抬手去擦,然而委屈越积越深……

  她不敢回头去看,他站着或他已经离开,她都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不能接受的是两年半以后,两人相忘于江湖,但其实她不能接受的事,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的寒暄,好像之前那些痛苦又深爱的日子,都成了笑话。

  “嚓”的一声,钥匙终于cha进去了。

  不再给自己回头或是不回头的选项,她将钥匙使劲一拧,打开了门。

  “哐当”一声,门合上了。

  丁卓感觉自己也仿佛跟着震了一下。

  过了许久,这道门像是这两年半的时光,清楚地隔开了两人。

  他方才转身,迈开脚步。

  ·

  初五大早,孟遥就起chuáng出发了。

  归来时带的礼物卸尽,现在箱子里只有她的几件衣服,很是轻简。

  五小时动车到羊城,下车以后,她把东西先放去宾馆,然后去珠宝店里,把东西取了回来。

  回到宾馆,接到林正清电话,问她怎么不经过旦城,跟他们夫妻小聚一次。

  孟遥把手机开了免提,打开从店里取回来的盒子,笑说,“香港那边催得很紧,下次吧。”

  林正清笑了笑,“下一次,就是三个人了。”

  孟遥一怔,“你老婆怀孕了?”

  “嗯——这几天在跟我吵呢,我让她暂时把猫送走,孩子生完了再接回来,她不肯。”

  孟遥笑说:“那真是恭喜了,下回见面给你孩子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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