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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夏_九夜茴【完结】(30)

  魏如风望向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想,在那些夕阳西下的傍晚,苏彤一个人坐在这里画着不存在的人时,心底一定是很寂寞的。

  苏彤看着他眼里的柔光,渐渐地停下了,她细声说:“如风啊,你知道吗?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想,我一定要找到一个人,他可以上课替我占座,陪我买颜料画纸,去三食抢最好吃的菜留给我,和我手拉手的在学校里转悠,而我呢,我要为他画一幅画,一定要画得非常好看,这样老了以后还可以拿着去跟别人显摆,我遇见过很帅的一个男孩,我们俩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好很好的日子。我觉得这很简单,想知道是不是爱一个人,其实只要十分钟就够了。我见到你,只用十分钟就确定了。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留下来陪我的,因为你遇见我早就超过了十分钟。魏如风,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爱这个字,可是,我真的爱了你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魏如风静静地听着苏彤的诉说,她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我爱你”一口气说尽,只是她并没发现,这么多个“我爱你”连起来说时,“你”和“我”之间,恰恰少了一个爱字。

  苏彤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笔下少年的目光因她颤抖的手而更加迷蒙,完成最后一笔时,花间chuī起了一阵微风,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听见了魏如风的轻轻叹息。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失去了这幅画里的如风少年。

  成全是种尴尬的大度,没有谁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然而一个人只能给一个人幸福,其他的则是不幸。

  写着他呼机号码的便笺;

  “小红梅之恋”的搅拌棒;

  半块已经发毛的提拉米苏;

  被他的血染红的衬衫……

  小心收藏的这些东西,苏彤决定今天都要统统丢掉。

  爱qíng诡异而美丽,两个人天长地久的背后很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抱憾终生。

  圆满这两个字,奢侈的可笑。

  4.谢谢你

  陆元陪着夏如画坐在长椅上,海平已近深秋,傍晚间略有凉意,陆元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怕她无聊,给她讲起了求职的趣事。

  夏如画一边环视着校园一边仔细地听,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去做和陆元一样的事了,她的人生将在这里拐个弯,和魏如风一起去往另一个方向。

  “如画,你有什么打算吗?”陆元很自然地问。

  “可能要过和现在不一样的日子。”夏如画隐晦地说。

  “哦,是吗?其实我还真想象不出你工作是什么样,我总觉得你不是要为生计奔波的人,你就应该过那种很享受的生活,悠闲而安静。每天早上起来,静静地看一本书,饮一杯茶,如果天气好,就到园子里晒晒太阳,浇浇花……”陆元憧憬地说。

  夏如画想起魏如风,眯着眼笑起来:“是啊,多好啊,可是等不到毕业了。”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至少把论文写了呀。”陆元以为她开玩笑,不在意地说,“还有,要帮我写毕业致辞呢!”

  “陆元,我毕不了业了。”

  夏如画低下头,陆元惊讶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毕不了业了?”

  “我要去别的地方了,不念书了。”夏如画淡淡地吁了口气说。

  “为什么?”

  陆元有些茫然,夏如画笑了笑说:“因为要去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啊。”

  “如画,你别开玩笑,我和你说真的呢!什么就不念了,那你以后怎么办?”陆元皱着眉,夏如画认真的表qíng令他慌乱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夏如画远远看见了魏如风和苏彤的身影,她站起身说,“陆元,有些事我没法跟你说,我想你可能也不会理解我,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但是我有我要追随的人,我想直一直跟着他。”

  陆元顺着夏如画的目光看去,远处慢慢走近的魏如风让他心底猛地一颤,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难以置信。

  夏如画脸上的笑容温柔平静,陆元很想冲她笑笑,可是酸涩的无奈感却在他心里狠狠打了个结,他站起来走到夏如画旁边说:“是要说再见吗?”

  “嗯,要说再见了。”夏如画仰起头,表qíng很坚定。

  “还会再见吗?”陆元带着最后一丝期盼问。

  夏如画的眼里泛起了一点亮光,她凝视着陆元,没有回答。她并不愚钝,对于这份感qíng她只是无比回报。

  秋日的寒就这么一下子钻进了陆元的心底,他距离夏如画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然而他却感觉再也拉不住她。

  魏如风一点点走近,陆元吸吸鼻子,看着他说:“如画,其实看《卡门》那天我本来想找到魏如风和他换票的,这样就能挨着你坐了。你说如果我们那天换了票,是不是你就不会走了?”

  夏如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他是不会和你换的。”

  陆元笑了笑,夏如画幸福的彼岸,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到达。

  魏如风走到他们跟前,很自然地紧了紧夏如画的围巾说:“回家吧。”

  “嗯。”夏如画把陆元的外套递还给他,努力冲他笑着说,“六块钱,谢谢你。”

  “谢什么,你们慢点啊。”陆元接过自己的衣服,同样努力地笑。他知道这三个字是夏如画能对他说的分量最重的话,只不过仍然没能填补她在他心里留下的那个空儿。

  陆元和苏彤都没再说什么,他们把夏如画和魏如风一直送出了校园。在海平秋日的淡淡星光下,魏如风和夏如画默默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们仿佛牵起了手,可是却再也看不真切。魏如风的黑和夏如画的白混成了一片灰色,就如同他们的未来,难以预见。而站在明亮处的苏彤和陆元,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那天以后,夏如画就不去学校了,留在家整理行李。魏如风说尽量不要带太多东西,那样走在路上不方便。夏如画也不想用这些程豪的钱买来的东西,她挑拣着两人平常的衣物装起来,还有一些老房子带过来的物件,比如她妈妈的旧衬衫,她奶奶的手绢。上学用的东西还有话剧团的剧本她狠狠心一件都没带走,唯一一盘她和如风看《卡门》录的磁带,她实在舍不得,装在了旅行袋的夹层里。

  魏如风把他们银行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分放在两个信封里,他和夏如画一人带一个,他怕万一途中走散了,夏如画没有钱支持不下去。他考虑得远比夏如画多,而且面面俱到地想尽一切坏的可能,而这其中最让他忐忑的,就是程豪。

  程豪给他的手机他一直没有开,而东歌的人也没来找过他。魏如风万分希望程豪暂时没想起他来,可是又总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他不敢消失得那么gān脆,一直和滨哥打电话联系着,探探东歌那边的qíng况。

  临出发前一天,夏如画让他下楼买手电筒的备用电池,他顺道转了个弯,去公用电话亭给滨哥打电话,做最后的确认。

  滨哥的语气很平常,问了问他身体的qíng况,魏如风小心地答:“还要换药,就觉得身上没力气,要是有事我就回去,没事我就多歇两天。”

  “没什么事,你踏实养着吧。下次大家,别跟人家那么玩命。”滨哥说。

  “要不是huáng毛说我姐,我才懒得动他们呢!”魏如风冷哼一声说,“你们最近没去码头接货啊?”

  “没有,程总最近没船进来,他这些天都没来东歌,去外地开会了。哦,对了,程秀秀明天的飞机,她要去美国,你不送送去?”滨哥问。

  魏如风听到程秀秀的消息,愣了愣说:“嗯,我给她打电话吧。”

  “她就在这呢,我叫她过来接吧。”

  滨哥大声喊着程秀秀的名字,没一会儿,程秀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

  她有些微微地喘,好像是急跑过来的,魏如风轻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打了吗?”

  “我以为你忘了……我都差点去你家找你了。”程秀秀哽咽着说,“美国的签证不好办,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几点的飞机?”

  “六点钟,你来东歌吧,钟叔开车送我们去。”

  “好。”

  “如风,你会来吧?”

  程秀秀一向跋扈的语气在这时却充满了恳求的意味,魏如风顿了顿说:“嗯。”

  “那我等你!”程秀秀高兴地说。

  魏如风挂了电话,从公用电话亭走出来。他站在楼下,看着楼上他们房间的灯光,点了一支烟。

  他不会去送程秀秀了,明天晚上九点,他和夏如画将坐“天河号”轮船离开海平。他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夏如画,对程秀秀,他只能辜负。

  魏如风深吸了一大口,扔掉烟头一脚踩灭,他手里颠着电池,向楼门口走去。就在他差一步进入单元门的时候,楼门的yīn影处闪出了一个人。

  魏如风的手停在半空,电池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老钟弯腰捡起来,笑呵呵地说:“如风,跟我回趟东歌吧。”

  5.不会太久

  魏如风跟着老钟上了车,车上还有两个眼生的人,魏如风坐在后座,被他们夹在中间。

  路上他不动声色地问:“钟叔,这么晚怎么来我这儿了,晚上要接货?”

  “程总找你。”老钟简单地回答。

  魏如风没再吭声,滨哥刚跟他说程豪不在海平,现在老钟却说程豪找他,虽然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可以肯定,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魏如风看着窗外,额上除了一层薄汗。

  老钟领着魏如风直接上楼去程豪的办公室,进门前魏如风暗暗吸了口气,他握住门把,往里推开,然而让他惊讶的是,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程豪并没出现。

  魏如风不解地看向老钟,老钟也不理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递给了他。

  魏如风接过电话,程豪徐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如风,休息的怎么样啊?伤好了吗?”

  “还成。”魏如风冷静地说。

  “那就好,明天晚上你没什么事吧?我有东西要进来,你去接一下。”

  “唔。”

  “让老钟把那张纸给你。”

  程豪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魏如风以不变应万变,一个字都不多说。他看向老钟,老钟似笑非笑地把一张褶皱的纸条放在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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