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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_饶雪漫【3部完结】(30)

  “那您看着办吧。”他笑,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气氛很冷清。他一反常态,没调侃我不说,甚至都不问我这时候要去县里gān什么,他用沉默来放纵我的无理要求,更让我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我试图找点话来跟他jiāo流,但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才好,我一向是个不善于和人jiāo流的人,更何况是跟他之间。

  我想问他的病是不是好了,怕他会回我你才有病。我想跟他说谢谢,又怕他会突然发疯停下车子也不开了。于是我只能脑子jiāo战嘴唇紧闭扮傻充嫩,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你这是要回家去吗?”

  “是的。”我说。

  “你丫真挺有xing格的。”他笑,“我喜欢。”

  你看,他就是这样,说什么话都让我没法接得上。

  “你见过这么大雪吗?”他又问我。

  我摇头。

  “说话!”他说,“我在开车,你摇头我哪里看得见。”

  我真是这样,一气脑子就灵活了,立刻反唇相讥:“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我在摇头呢。”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却没心没肺地想起一个成语:“笑里藏刀”。的确,对于我,他就像口井。好像随时都有只蟑螂甚至有个贞子从里面爬出来一样,叫我的一颗心日夜不安。于安朵说得对,他确实跟天中的男生太不一样,也跟我以前遇到的每一个男生都不一样。他眼神里的烈焰,随时随地都有让人崩溃的可能。

  去往县城的高速路封了,他就带我走国道。雪真的是疯了,越下越大,我们的车行进得也越来越缓慢,路上,我一直在打阿南的电话,但一直都是关机,关机,关机!

  “打谁的电话呢?”他终于问我。

  “我爸的。”我说,“他来学校看我,开车回县里,一直没消息。”

  “真是个孝顺女啊。”他取笑我,“不过我有个问题啊,等会儿要是找到你爸,你怎么介绍我呢?”

  他又来了!

  “朋友吧。”我说。

  “哦,朋友。”他好像在玩味和思索这个词,又是好半天都不再说话。我们在国道上走了近四十分钟,忽然发现前方的路已经完全不通了,车子被堵了起来,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

  他下了车去打听,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来对我说:“没戏了,听说前面几辆货车追尾,全撞到一块儿,这里都堵了好几个小时了。”

  “什么?”我声音抖抖地问他:“你说什么?”

  他怀疑我听力出了问题,朝着我大喊道:“我说没戏了,前面几辆货车追尾,全撞到一块儿,这里堵了好几个小时了!”

  他话音刚落,我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马小卓,”我听到他在后面喊,“你爸不会有事的,你给我回来!”

  我只当没听见。路面本来就窄,来往的车辆把两边堵得死死的,只有中间一个小道可以供人通过。我大脑缺氧,思维尽失,浮上心头的全是些不该有的乱想像。路上全是冰雪,那些冰雪像是有意要为难我,不仅肮脏,而且非常滑,七岁那年,我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本来身体平衡能力应该非常好,可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qíng下,我还是狠狠的摔了几个大跟头。但我什么也管不了,摔就摔,摔了爬起来就是。冷风也像着了魔,拼了命的刮,所有的雪打在我脸上,要好一会儿才觉得凉。因为整张脸都仿佛一块冰片,麻木得就算此刻有人剥下一层皮也不知不晓。有一个路边的老大爷从对面过来,对我伸过手来,递过一把伞,我甚至连拿的力气都没有。我只是冲他微笑了一下就继续前行,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前面撞车的地方,去看个究竟。

  我又在这时候想起了她,我一面艰难地歪歪倒倒地往前小跑,一面在心里狂喊:“林果果,你在哪里,你要保佑他,你要保佑他,一定要!你不可以让他出事,绝不可以,不可以!”

  车子堵了有一公里多长,等我终于连滚带爬地到达出事地点,我被眼前的qíng景惊呆了,在我眼光所及之处,我看到了好几辆翻过去的货车,两辆横在路边,还有一辆半个车身完全翻到了护栏外,我看到担架,看到鲜血,看到无数的碎片,我用早就湿透的手套用力地擦着眼睛,希望能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等等,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辆蓝色的差不多支离破碎的小货车,是不是他,是不是他的?

  “不要呆在这里,回你车上去!”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拖我。他穿着huáng色的马甲,好像是正在处理事故的工作人员。

  我摔开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不能去!”他拖住我。

  我用力咬他的手,他放开我,我因为用力太猛,又被他一推,一个踉呛跌倒了,前面有警戒线,我索xing爬着往前,可是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爬了半天,好像只爬了一点点儿,我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感觉到后面有人跟上来,他也喘着粗气,一把把我从雪地里拎起来,拎到他怀里,拍着我的脸颊大声责骂我说:“马小卓,你给我冷静点!”

  是他。

  我离崩溃只差零点零一毫米,我抱住他,忍不住我全身的颤抖。就在这时候,一束灯光从我的身后打过来,我看清楚了那辆快成为一堆废铁的蓝色小货车的车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皖”字。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而此时的我,犹如一个被放了气的篮球,全身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却歪倒在他的怀里,笑了。

  冷。

  当他把我拖回车上,扔到后排座位上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冷。雪水浸泡着我的脚,寒冷从下至上,控制我整个身体。我的牙齿不停地打颤,过度的恐惧过去之后,我的听觉视觉嗅觉好像都统统失去了,只余一个寒冷的灵魂,可怜地等待复原和重建。

  他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把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他把我僵硬的腿抬起来,命令我说:“把鞋脱掉!”

  事实上,我根本动弹不了。是他一把扯掉了我的球鞋,扯掉了我粘在脚上的早已湿透的白色球袜,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gān的大毛巾,替我擦gān我的双脚,再用包巾把它们一层层地裹了起来。

  我从没在男生面前光过我的脚,但在剧烈的寒冷面前,羞耻占了下风。我很顺从地让他替我做着完一切,直到我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

  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是阿南,他终于联系我了!

  还没等他说话,我冲着电话就大喊:“你去哪里了?”勿用置疑,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在我只说了五个字,才不至于在他的面前太穿帮。

  下部少年17

  “手机没电了。”他说,“雪太大,我没回得去。刚到朋友家住下,才把电充上,那么多短信呼,你一定担心我了吧。”

  “是。”我一颗心回归原位,努力发出一个正常的音回应他,

  他没事,真好,他没事。

  “你在哪里呢?”阿南问我。

  “宿舍呢。”我想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撒谎。

  “那就快睡吧。”他吩咐我,“这两天天气恶劣,就呆在学校,不要乱跑。”

  “恩。”我说。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他隔着电话,很郑重地跟我道歉。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真是神经病,他怎么会有事?

  我跟他仓促地说了声再见,仓促地挂掉电话,然后,我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胳膊里,继续哭。

  “喂!”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你有完没完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停止抽泣,低着头把手机放回口袋,不让他看到我的láng狈样,吱唔着说:“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他却伸手用力抬起我的下巴,bī我面对着他,用好奇的眼光研究了我的脸半天后说道:“我很想知道,被刀bī着都不会哭的马小卓,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他看得我非常不好意思,脸上的红cháo也悄悄地泛起。但我没有试图去挣脱他,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反抗,他一定会做出更出格的行动。于是,我索xing抬起眼睛跟他对视。于安朵说得一点也没错,火焰,是的,火焰,就在那样的注视下,寒冷从我的身体里撤退,我竟有了要出汗的感觉。

  他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不放开我,问我说:“你刚才搞得那么紧张,就是怕你爸爸出事吗?”

  “恩。”我说。

  “你可真有意思。”他的语气里竟是取笑的回气。

  我反问他:“如果是你的家人,难道你不担心吗?”

  “哈哈。”他笑,终于放开我,然后说:“你错了,我从六岁那一年起,就每天都想着该如何杀掉我父亲。”

  我无语。

  “算了!”他的坏脾气不知道从哪里就冒了出来,“像你这样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我可不指望你能听得懂我的鬼话!奶奶的,这路堵得,车都动不了!烦!”

  说完,他身子靠后,脚狠狠地踢了前面的座位一下,手臂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

  他不理我正好,我也学他,闭上了我的眼睛。我真的累了,太累了,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就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吧。我讨厌雪,讨厌提起过去,讨厌别人动不动就发的乱脾气。可是,他却不让我安宁,伸出手掌,大力拍我的脸颊说:“不许睡,你没听说过吗,就这样在车里睡着,会死掉的!”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就去捂他的嘴,我讨厌他动不动就提“死”这个字。

  “你很怕这个字是吗?”他又一次猜中我的心,不过他握住我的手,靠我近一些,对我说:“太枯燥是会睡着,不如我们来讲笑话吧,我先讲啊。”

  没等我表示反对意见,他已经讲了起来:“我来讲一个冷笑话,有个包子,他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就饿了,然后,他就把自己吃掉了。”

  讲完后,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没笑。

  “切!”他有些失败地说,“好吧,到你了。”

  遗憾,我不会讲笑话。我所知道的,只是语数外,理化生。于是我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看着他。

  “好吧,我继续。”他还我一个比我还无奈的表qíng,继续往下讲:“有一只企鹅很无聊,就拔自己的毛打发时间,后来终于拔掉了最后一根毛。这个时候它忽然说:啊呀,好冷啊,脚都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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