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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_饶雪漫【3部完结】(39)

  那是我初尝友谊的温暖,其实我从来就未曾忘记。阿南早就教过我,要懂得做一个感恩的人,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做,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我原本以为,颜舒舒只要把钱还了,事qíng就应该风平làng静了。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班那个周五晚上有数学考试,所以没放假,颜舒舒说要感谢我,非要请我到小食堂去打个牙祭。我对她说不必,她很坚持。

  “我们就叫一菜一汤,”颜舒舒说,“如果不让我表达这个心意,我会一直难受得吃不下饭。”

  我拗不过她,只得接受她的美意。小食堂是平日学生们改善伙食的地方,我们那日去的时候因为时间有点晚,在那里吃饭的人已经不多。我看到于安朵,她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在她们面前摆着七八个酒瓶。她们真是反了,居然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在学校喝酒,也不知道酒从哪里来的。我们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颜舒舒忽然站住了脚步,盯着于安朵看。没看一会儿,她径直就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问道:“这是什么?”

  “项链。”于安朵冷冷地说,“看东西请用眼睛,别动不动就用手抓。”

  “这是我的东西,”颜舒舒咬牙切齿地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最好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就跟我到校保卫科走一趟。”

  “你的?”于安朵笑着说,“这上面写着你颜舒舒的名字么?”

  “我有证人!”颜舒舒激动地说,“不信你到女生宿舍问问,大家都认得这根链子,它,姓,颜!”

  我也上前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一根,小机器人,水晶的眼睛,用颜舒舒的话来说,百年难遇,独一无二的jīng品。它怎么会挂在于安朵的脖子上?

  “证人?”王愉悦一把拉开颜舒舒说,“这是我陪安朵在华星买的,我也可以做证人!”

  “你当我白痴?”颜舒舒依然用左手死死地捏着于安朵脖子上的坠子,转头问王愉悦。

  “你脸上挂着呢。”王愉悦冷笑,周围的女生起着哄,用筷子在酒瓶上一阵乱打,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颜舒舒不知什么时候抬起的右手,一巴掌就挥上了王愉悦的脸。王愉悦始料未及,但却反应奇快,立刻抡起面前的一盘菜就往颜舒舒身上扔去,颜舒舒的校服上被泼了一身的鱼香ròu丝,她用力撇开我的手,卷起袖子就往王愉悦身上扑去,可是很明显,无论从力量还是其他方面,她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坐着的女生们纷纷站起来,其中一个个头奇高的,居然用筷子对着她的腰眼一阵乱戳。我好不容易才突进重围,替她挨了好几下,才把她从一片混乱中解救出来。

  我们对峙着,她们五个,我们两个。

  颜舒舒还是不罢休,她当众脱下滴着油汁的校服外套举得高高的,还在叫嚣:“我把这件校服jiāo到校长室,你们全他妈完蛋!”

  “是你先动的手。”那个最高个子的女生指着颜舒舒,不无讽刺地提醒。

  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食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来就餐了,而为数不多的人大多是食堂职工,坐在偌大的食堂最角落里扒饭,压根理都懒得理我们。我怕颜舒舒再冲动,把她高举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我的手里。

  “还打不打?”于安朵终于发话了,她无疑在扮演大姐大的角色,完全不同于舞台上那个脚尖婷婷立起的天鹅。她真是一个神秘的多面体,难怪他对她qíng有独钟。我居然有些走神地想。

  “还给我!抽你!小偷,qiáng盗!”颜舒舒红了眼,虽然不再冲向前方,但口气还是qiáng硬得很。

  “别冲动!”我伸长双臂拦住颜舒舒。

  “马卓你拦她gān吗?”于安朵说,“让她来,我倒想看看谁抽谁。”

  “何必,”我盯着她的脖子说,“事qíng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她笑,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腰,项链滑进了她脖子,被衣服挡住了一半。然后她说:“好吧,今天我们有人过生日,我也不想坏了气氛,但愉悦的这巴掌不能白挨,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办你妈的!”颜舒舒说,“你要是不把项链还给我,我一定不让你好过,你们敢动我一丝一毫,我就能让你们从此滚出天中,信不信由你们!”

  “我就是不信。”于安朵态度qiáng硬地说,“你要是求我,我还没准告诉你点啥,就你这态度,我明确告诉你,没门!”

  我真没想到颜舒舒脾气那么大,她一听这话,抡起背在肩上的大包就往于安朵脸上砸去,于安朵躲闪不及,被她砸到头,她抱着头从人群里躲出来,站在周围的女孩子们纷纷卷上来,伸手就上来揪颜舒舒的衣领。我头都大了,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开始,幸亏保卫科的人及时赶到,她们才终于被拉了开来。

  “你爸妈把你送到这花了不少钱吧?我告诉你,这里是考大学的地方,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带头的那个高个子大叔将满脸通红的颜舒舒拎到一边,还附带推了她一把,“快给我回教室,下次再让我看见,就跟我进保卫科去聊聊天!”

  颜舒舒就在她们轻蔑的笑里捡起自己的书包,大步跑出了食堂。

  结果那天的晚饭,是我请她吃的——两个gān面包,一瓶矿泉水,因为除了这些,什么都买不到了。看她低着头啃面包的狠样,就知道她快要气残了。

  “算了,”我劝她,“事qíng搞清楚再跟她理论也不迟。”

  “独一无二!”颜舒舒在我面前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什么叫独一无二么?那就是我那根项链,我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认错。”

  “她会不会是在小偷手里买的呢?”

  颜舒舒说:“据我对她的了解,除了给毒药买东西,她是舍不得花这些钱的,所以,一定是别人买给她的,不过等着瞧,我若bī不出答案来,我就在道上白混了。”

  “你打算怎样?”我问她。

  她想了想答我说:“我想想。”

  她并没有想多久,第二天信息技术课,天中的论坛上多了一张贴,贴的名字叫:是冠军,还是小偷?不仅贴出了于安朵戴着那条项链庆祝胜利的照片和那条项链的特写,更加是将她获奖的新闻做了特别链接,完全是花了心思的。

  “这就是你的办法?”我用QQ问她。

  “是的!”颜舒舒飞快地打字给我,还用了红色粗体,“我必须让所有人看到,我丢的东西出现了!她要是冤枉,就拿出证据来!”

  “不能和平解决吗?”

  “我没报警,就够和平的了。”她答我。

  这张贴没过几天就被删了,但战争却开始不能控制地升级。那天中午,颜舒舒正在盥洗室洗头,忽然,我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冲进去的时候,我正看到王愉悦带着满足的神qíng把手中的一个rǔ白色的东西丢出了窗外,然后飞快地奔回宿舍,关上了宿舍的铁门。而颜舒舒跟着就拎着热水瓶从盥洗室冲了出来。她跑到那扇紧闭的铁门前,把那个巨大的热水瓶奋力扔过去,“嘭”的一声,热水瓶碰到铁门,瓶胆摔得粉碎。

  颜舒舒大力地喘着气,头顶着一朵一朵的泡沫,水滴顺着她湿漉漉的发根流进脖子里。

  我走过去把她拉开,远离那堆碎片,问她怎么了。

  她用通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走进了盥洗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着自己的头发。

  那天她洗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头。

  后来我才知道,王愉悦扔掉的那个rǔ白色的东西就是避孕套。她在盥洗室里接了满满一只避孕套的水,兜头泼在了颜舒舒的头上。

  那天颜舒舒洗头洗到下午第二节课才去上课,一个下午她只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7)

  周六早上,我在家里。

  阿南不在,奶奶却在。她告诉我阿南去了河南进货,要过两天才能回来。知道我还没吃早饭,奶奶给我下了一碗面条,外加一个荷包蛋。其实我并不太饿,但我还是坚持吃完了它。眼看着我喝完最后一点面汤,奶奶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都这么大了。”

  这一声叹息让我像贼一样的心慌。关于“我”这个弥天大谎,不知道到哪一天才可以有光明正大拆穿的一天。这个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她应该要有她真正的孙子或是孙女,这是她应有的权利,我不应该将其剥夺。

  “马卓。”她若有所思地问,“你爸给你找个妈好不好?”

  我迟疑了一小下,飞快地答:“当然好。”

  “就是不晓得去哪里找,”她又叹息,“他要求又高,心里又老记着你妈,你合适的时候,替奶奶劝劝他吧。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他自己的日子总要过的,你长这么大,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对不?”

  “嗯。”我应着,把面碗端起来,准备到厨房里去洗gān净,奶奶一把抢过它说:“你去看书吧,不用管。你爸把我叫上来,就是照顾你的。”

  “奶奶,你可以回县里去打麻将。”我说,“我一个人没什么的。”

  “你爸的终身大事不解决,我什么心思都没有。”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为此事而焦虑,连头上冒出来的白发都没空去管它了。

  星期六的下午,我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奶奶在阳台上晒被子,门铃忽然响了。我跑出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肖哲,他背着大书包,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一样的东西,笑嘻嘻地对我说:“还真是这里,我竟然没找错。”

  “你来gān吗?”我问他。

  他把手里那小盆绿色的东西递给我说:“给你送这个来,可以开花的,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我没有去接他的东西,我的惊讶只能用震撼这个词来形容。难不成,他竟然跟踪了我?

  “是谁呀?”奶奶走到门边问。

  “奶奶,是我,我是马卓的同学肖哲。”肖哲站在门边自顾自地大声地答。一面答还一面踮脚朝里张望着跟我奶奶打招呼。如此没有礼貌,冒冒失失就往女生家里闯的男生,我真是从没遇到过。

  “谢谢。有什么事到学校再说吧。”我把他手里的绿色小植物一把抢过来,然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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