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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果_饶雪漫【完结】(16)

  “你快去学校吧。”他不敢看我,眼光闪烁地说,“我去4S店看看我的车。”

  等他的出租车开走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爸爸,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这个儿子,请为我保重。”

  他是我的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他一败涂地的时候,我只能站在他的身后,做他唯一的支撑。

  不管撑不撑得住,也要撑到最后的一刻。

  我一直渴望做一个“成熟的男人”,但我在那一刻才明白,真正成熟的男人,需要的只是一种担当,一种把所有绝望扛在自己的肩上,坚持到最后的担当。

  那个下午,我没有回校,我决定先回家,跟董佳蕾把这笔总帐算算清楚。

  我把钥匙cha进锁孔里,庆幸的是,它还能打开我的家门。

  只是家里异乎寻常的gān净,gān净得我都快要不认识了。连窗帘都好像拆下来洗过了,淡huáng色洗成了白色,电视机像死人头,史无前例地挂着幕帘,仿佛沉睡多年,也不再有油烟味,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和我妈去世前住的无菌病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来她真的是要把这里转手了,弄gān净点,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吧。

  来时的路上,我已经反复思考了该如何跟她谈判,是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还是大义凛然或苦苦相bī。认识她这些年,我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一定不会超过五十句。这份沟通的障碍,我今天必须得克服,为了父亲,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然而,可是,所有一切的想象都被现实击碎了。因为我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她拖着一个小皮箱子从他们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脸颊和眼睛分明都是肿的,但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见到我,她稍微有些吃惊。

  “你爸呢?”是她先问。

  “去办事了。”我说。

  “哦,那我就走了,你让他注意身体。”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牵qiáng地笑了笑,“当然,这也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了,自有关心他的人替他出主意,轮不到我。”

  她又来了!

  走就走呗,管她是真是假,正合我意。不过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还玩离家出走如此OUT的游戏。我真替她感到难为qíng。

  我质问她:“为一些莫虚有的事,你把人家家里搞成那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她面无表qíng地对我说:“或许有一天,当你不幸遭遇爱qíng的背叛,你会理解我。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我要走了。就算我话多吧,走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爱你的父亲。你对他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这些别的人,说到底到头来都是陪衬。”

  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别过头去。

  段柏文,你不用这么不耐烦的。”她颤声说,“我们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你这么讨厌我,又是何必呢?”

  我再看她时,她正在自己抹自己的眼泪,一边抹一边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此时的她软得像一片羽毛,失去了所有的攻击力。

  我一直目送着她,想亲眼看着她离开。既然这场戏我是她唯一的观众,我就有责任看着她收场谢幕。而且,为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将近四年。我实在不愿意当这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却只是一次遗憾的彩排。所以我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生怕她会后悔,我更怕的是我爸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哀求她不要走。

  门终于被关上了,我听到楼梯上传来她皮鞋的踢踏声,越来越远,我才相信,这一切真的成了事实。

  午后起了风,声音像孩子的呜咽,和着楼下垃圾车滑过窨井盖的声音,小区里隐约的音乐,和那遥远的皮鞋声一起,奏起了离别曲。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到客厅茶几上留着一个挺大的纸包。纸包上面放着的,是一枚亮闪闪的戒指。应该是她和我爸的结婚戒指吧。她留下了它,难道这次是来真的?

  我打开了那个纸包,看到厚厚五沓人民币。

  应该是五万块吧。

  钱下面压着的,还有一封信。

  我想都没想就打开了它----

  段哥:

  我走了。

  看到“我走了”三个字,你告诉我,这次,你的心里有没有揪一下?

  多少次我们吵架,我骗你说,我走了。我再一转头,你就会拉住我的胳膊,说:“好了好了,傻孩子,别生气。”

  你总说,我每次任xing的时候,你心里都会“揪一下”。你知道吗?你太宠我了,所以,我才一次次试验你,一次次伤害你,最后都快上瘾了,每次只为了让你的心“揪一下”。你总说我“年纪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被你宠坏的吗?

  其实,我不怪你,真的。当初嫁给你是我自愿的。现在走,也是我自愿的。记得刚结婚时,你就说,不要孩子。你就柏文一个亲儿子,我能理解的。我还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高兴,我什么都无所谓的。你说我傻不傻?我太傻了,傻到以为自己放弃了自己以前的一切,你就会把我当自家人,柏文也会把我当自家人。傻到没想到让你“揪心”的结果却是,你对孙萍的感qíng都比对我的深;所以你有什么心里话,你宁愿跟她讲,不愿意跟我讲。连柏文这孩子也宁愿和她家人待在一起,也从来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

  我虽然比你小12岁,但有些事,我比你看得明白。段哥,也许你不爱孙萍,但孙萍对你是真心的。我走了,你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吧。蕾蕾不吃醋,真的不吃醋。

  我以前在圈里混的时候,见惯了男人女人之间的事,朝秦暮楚,左搂右抱的,本来就麻木了。我想得通,我真的不吃醋。我知道,现在她对你的帮助一定比我更大,只要你好,叫我怎么做,其实我都愿意的。真的。

  家里的东西我什么也没拿走。我嫁进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衣服和化妆品啊,还一直嫌你家的衣橱太小呢。你总说,搬了新家给我订个大的。到走的时候,才知道,再时髦的衣服能值当什么呢?最后都嫌过时,嫌老气,不要了。真正带的走的东西,装不满一个小皮箱。没有爱,什么都不重要,不值钱的。

  段哥,这几年你不容易,外面那些投资收不回来的就算了,赶紧把帐还了吧。我这些年没工作,也没挣几个钱,这些现金差不多也是我所有的家当,我把它留给你,帮不上大忙,只略表心意。其他的,你怕是要自己去想办法了。你也别惦记着还我那三十万了,我们夫妻一场,赔掉了就赔掉了,算我命不好。

  房子我替你打听过了,找了很多买家,里面那张名片是我觉得最靠谱的买家的联系方法,这家可以一次xing付现金,出价也还说得过去。实在不行,你就把房子卖了吧,要是人家真把你告上法庭,那就麻烦大了。

  还了帐,钱还是可以慢慢挣的。生意场上的事qíng,谁也说不准。不走运的时候,一定要知道早些收手。千万别再为图个意气啥的一掷千金了。还有啊,你总说柏文成绩不好,你为了以后把他送出国,没少想心思。但其实我觉得这孩子挺聪明,不需要你太过担心。你年纪也不小了,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

  无论如何,挺过这关就好。

  戒指留给你,留个纪念。还记得你给我套上的时候我说过的玩笑话吗?“给了我,将来千万别再让我还给你啊。”我真傻,人不在了,要个戒指有什么用?所以,我还是决定还给你。你要是也不想要了,以后还可以打成别的东西。好好的金子别làng费。

  最后还有句话: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做的傻事,已经不能挽回了。但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的。你知道吗段哥,在爱的问题上,我确实很自私。但我不怕告诉你我自私。所以,最后这一次,我怎么都要闹一下的,不闹这一下,我走的不舒服,不踏实。不闹这一下,不让你的心再为我“揪一下”,我一辈子想起来,都是要难过的。

  保重。

  傻蕾蕾

  2009年8月31日

  合上信纸,我好想刚刚吃了三个大馒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事qíng会是这样子的。

  最想不到的是,原来董佳蕾也有秘密。

  在和董佳蕾共处的几年里,我一直觉得她只是个“戏子”:端菜时还要走猫步;看京剧频道,唱得比电视里的人更大声;业余活动除了照镜子就是称体重,要么就是在卧室里一个人练什么扭屁股的拉丁舞,这么大岁数了还妖里妖气。这些都是我讨厌她的地方。我以为她的专长就是在我爸和我面前演戏,直到骗光我爸的一切。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完全相信她信上所说,没有说谎。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而没有了董佳蕾的家,我爸还会不会习惯?我没有拦她,会不会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痛起来了。

  我跑到我爸爸的chuáng头,找到了一粒安定,然后我吃下它,回到我自己的房间,给于池子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头疼,我要请假,明早再去。

  然后,我沉沉地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亮了,我想我该去上学了。我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清晨四点五十五分,我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我走到爸爸的房间门口,听了听里面,并无动静。再推开门来,没看到人。只是客厅里的那包钱和那封信,不见了。变成了一小叠钱,钱底下还有张留言条:“儿子,醒了自己去上学,谢谢你给爸爸的勇气。钱替我还给老师,另有五百是你的生活费。爸爸答应你,绝不让你失望。”

  我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换了鞋,背上书包,出发去学校。

  一路上,我目睹了日出的过程。

  太阳先是露出一道薄薄的金边,然后缓慢地,缓慢地上升,缓慢地你察觉不到她的运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露出了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露出了几乎一半的身影。最后,她整个出来了。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冰凉的身体开始感觉到暖意。

  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朝阳喷薄的qíng形。就像有很多的事qíng,我们在心里认定了很多遍,自以为对它了如指掌,却从不知道它最最真实的样子。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的心里不是一点动dàng都没有。但是这些动dàng,竟然都没有日出给我的震撼来得大。想到自己和她共处的这个晚上,想到自己差点成了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想到我对他发的火,想到于池子在我头上贴了一个“叉”,想到孙阿姨滴在地板上的眼泪,想到董佳蕾留下的那枚戒指,这些所有的所有,竟没有看一场日出来得那么qiáng烈。

  才发现,原来从BOY到MAN,我要学的东西,是那么那么的多。

  14)

  我走到座位前坐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彩色的大书包。

  它又回在我的座位边上了,还有一口袋冒着热气的烧麦和一盒营养早餐奶。只是,不见这些东西的主人。

  没过一会儿,于池子进了教室。“吃早饭吧。”她把烧麦和早餐奶放到我桌上。低声说:“我刚才去找横刀了,承认是我在网上捉弄了他,他也原谅我了哦。不过,你猜,他说我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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