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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星空,那片海_桐华【完结】(11)

  正是上班时间,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我沿着坑坑洼洼的石头路,走在路中间。一辆摩托车从上面下来,车上坐着两个男人,都戴着遮脸的摩托头盔。

  我让到路边,摩托车却直冲我而来,擦肩而过时,后面的男人一探手抓住了我的包。引擎轰鸣声中,摩托车骤然加速,疾驰往前,我下意识地拽着包的带子不放,可是我的力量根本难以对抗摩托车的力量,立即被拖倒在地,整个人被拽着往前冲。

  薄薄的衣裙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身子在坑坑洼洼的石头上急速擦过,我全身上下都疼,却惦记着那六万块钱,不要命地抓着包,就是不放。坐在摩托车后面的人喃喃咒骂了一句,拿着把刀去割包带,摩托车一颠,锋利的刀刃从我手上划过。剧痛下,我的手终于松开,整个人跌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眼里究竟是灰尘,还是血,反正疼得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迅速远去,消失不见。

  从看到摩托车到包被抢走,不过两三分钟,妈祖街依旧宁静温馨,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我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我qiáng撑着站起来,一只脚的鞋子不见了,两条腿被磨得皮开ròu绽,全都是血,手背上的血水汩汩地冒着。我觉得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楚路,用手擦了下眼睛,却蹭了满脸的血和土,越发看不清楚。

  我想着应该报警,但是手机在包里,也被抢走了。依稀辨别了一下家的方向,我一边颤颤巍巍地走着,一边叫:“有人吗?有人吗……”

  我全身上下都在痛,很用力、很用力地叫,希望有一个人能帮我,可不知道是因为我声音嘶哑传不出去,还是附近的人家没有人在家,一直没有人来。那一刻,明明人在太阳之下行走,却好像处在一个黑暗绝望的世界中。

  没有人会来帮我,我所有的只有我自己。

  既然没有人听到,我索xing不叫了,绝望到尽头,反倒平静下来。害怕没有用、哭泣也不会有用,像小时候一样,唯一的出路,就是咬着牙往前走。那时我坚信我总会长大,现在我坚信我总会走到家。

  因为看不清楚路,我只能像个瞎子一样,两只手向前伸着,摸索试探着一步、又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刃上。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如同受惊的小动物,猛地往回缩,却立即听到了吴居蓝的声音:“是我!”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没有让我挣脱,明明他的手一点也不温暖,可在这一瞬间,却让我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所在。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唯恐他消失不见,他似乎明白我的害怕,说:“我在这里,不会离开。”

  我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很尴尬,用嘶哑的声音掩饰地说:“我被抢了,赶快报警。我还受伤了,大概要去医院。”

  吴居蓝说:“你的伤我已经看过了,别担心,只有右手背上的割伤比较严重。别的伤虽然看着可怕,却都是皮外伤。”

  我说:“我眼睛不知道怎么了,看不清楚。”

  “没有关系,只是进了脏东西,用清水洗gān净,视力就能恢复。”吴居蓝柔声说:“你手上有伤,手放松,不要用力。”

  我松了一点力气,吴居蓝立即就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抽走了,我紧张地叫:“吴居蓝!”

  “我在这里。”

  只听“刺啦”一声响,吴居蓝用一根布带紧紧地扎在了我的胳膊上,解释说:“帮助止血。”

  “谢谢……啊!”

  在我的失声惊叫中,吴居蓝打横抱起我,大步向前走着,“我们去医院。”

  刚才,我全凭一口孤勇之气撑着,这会儿有了依靠,彻底放下了心,才觉得后怕,四肢发软,身体不自禁地打着战。我索xing头靠在吴居蓝的肩膀上,整个人都缩在了他怀里。

  虽然我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依旧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照在身上,现在是温暖明亮的白天。

  经过街头邻居开的小卖铺时,几个坐在小卖铺前喝茶下棋的老人看到我的吓人样子,炸了锅一样嚷嚷起来,忙热心地又是叫出租车,又是打电话报警。

  上了出租车后,吴居蓝把我受伤的那只手高高地抬了起来,“让血流得慢一点。”

  我笑了笑,“猜到了,在电视上看到过。”我摸了一下胳膊上的布带,“布带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从你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吧?这桥段可有点老土。”

  “猜对了。你很喜欢看电视电影?”吴居蓝大概顾虑到我看不到,为了让我心安,难得地话多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习惯。从我记事起,爸爸妈妈就在吵架,他们没有时间理我,我只能安静地看电视;后来,和继父、继母生活在一起,我怕惹人嫌,每次他们出去玩,我就在家里看电视;再后来,我发现看电视不仅很适合一个人自娱自乐,还不需要花钱,是我这种立志存钱的人的最佳选择。”从香港TVB剧,到国产剧、韩剧,再到后来的美剧、泰剧,虽然不少人鄙视这种没有格调的消遣,但对我而言,电视剧几乎陪伴着我长大。那些狗血离奇的qíng节中,有人心险恶、有背叛yīn谋,可也有温暖的亲qíng、làng漫的爱qíng、热血的友qíng。

  我说着说着笑起来,“小时候,我的同学很羡慕我,因为没有大人管,我能看到一些所谓大人才能看的电视,我可是全班第一个看到男女接吻、滚chuáng单的人……”

  呃,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忙补救:“不是huáng片,就是那种男女主角亲热一下,假装要gān什么,其实镜头很快就切换掉了,只是暗示观众他们会做……”

  我觉得越说越不对劲,讪讪地闭嘴了。

  幸亏医院不算远,司机又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开得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

  江易盛已经接到电话,推着张滑动chuáng,等在医院门口。

  吴居蓝拉开车门,我刚摸索着想自己下车,他已经把我抱下了车。

  江易盛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等吴居蓝把我放到chuáng上后,立即推着我去急诊室。

  江易盛一边走,一边询问我哪里疼。听到我说眼睛疼,看不清东西,他忙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受伤,只是进了脏东西,被血糊在眼睛里。他安慰我:“待会儿让护士用药水给你冲洗一下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进了急诊室,护士看是江医生带来的人,就没有赶人,而是征询地问:“江医生,你和这位先生都留下来吗?”

  江易盛gān笑了两声,对我说:“咱俩太熟,熟得我实在没有办法看你脱掉衣服的样子。我怕会留下心理yīn影,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医生和护士都哄笑起来,我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笑骂:“滚!”

  江易盛拉着吴居蓝“滚”到了急诊室的门口,没有关门,只是把帘子拉上了,这样虽然看不到里面,却能听到里面说话。

  医生帮我检查身体时,护士帮我冲洗眼睛,因为有江易盛的关系在,不管医生,还是护士,都非常尽心尽责。

  等我的眼睛能重新看清东西时,医生的检查也结束了,他说:“手上的伤比较严重,别的都是皮外伤。手上的伤至少要fèng十二三针,康复后,不会影响手的功能,顶多留条疤痕。”

  和吴居蓝、江易盛的判断差不多,我说:“麻烦医生了。”

  医生解开了吴居蓝绑在我胳膊上的布条,问:“谁帮你做的急救?很不错!”

  “……我表哥。”

  肯定是听到了我的回答,从外面传来江易盛的声音,“吴表哥懂得不少急救知识嘛,以前学过?”

  吴居蓝说:“学过一点。”

  江易盛说:“必须给你点个赞!一般人就算听过几次课,真碰到事qíng时都会忘得一gān二净。我看你刚才虽然动作迅疾,但并不紧张,显然是已经判断出小螺不会有事。”

  吴居蓝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易盛只是闲聊,没有再多问,反倒是我,惊讶于吴居蓝不但懂急救,还懂一点医术。的确如江易盛所说,吴居蓝虽然一直行动迅速,却并不紧张慌乱,显然早判断出我没有大事,这是专业人士才能做到的。

  等医生处理完伤口,我穿着一套护士服、一双护士鞋,一瘸一拐地走出急诊室。

  江易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哇!制服诱惑!”

  我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我身高一米七三,借穿的护士服有点短,两条长腿露在外面,本来想换掉,医生却说:“正好,不妨碍腿上的伤。”

  我飞快地瞟了眼吴居蓝,对江易盛说:“我的连衣裙完全没法穿了,护士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找人借的衣服。还诱惑,我这个鬼样子诱惑个毛线!”

  江易盛看我真有点恼了,不敢再打趣,笑着拍拍准备好的轮椅,“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上班了?”

  江易盛学着我的口气说:“你都这个鬼样子了,我还上个毛线!”

  我哭笑不得,瞪了江易盛一眼,坐到轮椅上。

  江易盛开着车把我和吴居蓝送到妈祖街外的菜市场。上面的路车开不进去,必须要步行。我腿上的伤走几步没问题,可想要走回家,肯定不现实。

  江易盛下了车,帮我打开车门,却迟迟没有说话,发愁地琢磨着怎么把我送回家,估计只能背上去了。

  我也发现了眼前的难题,望着蜿蜒而上的妈祖街,皱着眉头思索。

  吴居蓝一声不吭地走到车门边,弯下身,一手揽着我的背,一手放在蜷曲的膝盖下,轻松地把我抱出了车,泰然自若地说:“走吧!”

  江易盛瞪大了眼睛。

  我涨红了脸,压着声音说:“放我下来!”

  吴居蓝问:“怎么了?我哪里抱得不舒服?”

  “没有。”

  “没有,那就走吧!”

  我小声说:“这样……不太合适,很多人看着。”

  吴居蓝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淡定地说:“之前我就是这样把你抱下来的,也有很多人看着。”

  对这种摆明了不懂什么叫“事急从权”的人,我觉得十分无力,只能闭嘴。

  第一次,他抱我时,我眼睛看不到,全身上下都痛,压根儿没有多想。可这会儿神志清醒,我才意识到这是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地身体接触,我的心咚咚直跳,跳得我都怀疑吴居蓝完全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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